轰隆——！
沉闷而狂暴的巨响，像一头被惹怒的洪荒巨兽，在奉天城南的夜色中猛然咆哮。
无数在睡梦中的百姓被惊醒，迷迷糊糊地推开窗户，只看到远处一片火光冲天，映红了半边夜空。
“咋回事啊？”
“地震了？”
“听着像打雷，可这天儿也没下雨啊……”
议论声、犬吠声、孩子的哭闹声交织在一起，打破了新城市夜晚的宁静。
距离广和楼戏园子不到一公里的地方，奉天市公安局南城分局的灯火骤然通明。
一个穿着老旧干部服，身形挺拔的中年男人猛地推开办公室的门，脸上带着刚从行军床上爬起来的褶子，但眼神却锐利如鹰。
“什么情况？”他声音洪亮，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威严。
一个年轻的公安干警满头大汗地跑过来，敬了个礼。
“报告王局！城南废弃的广和楼戏园子，发生了爆炸！”
“爆炸？”王卫东，南城分局局长，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原因查了没有？是煤气罐，还是反动派埋的炸药？”
“还不清楚，现场已经被封锁了，同志们正在勘查。”
王卫东二话不说，抓起搭在椅背上的大衣，一边穿一边往外走，脚步虎虎生风。
“备车！我亲自去看看！”
“王局，您刚出差回来……”
“少废话！”王卫东瞪了部下一眼，“奉天城刚解放，治安是头等大事！任何牛鬼蛇神想在这节骨眼上搞事，都得先问问我王卫东手里的枪答不答应！”
……
幻境之内，时间与空间的概念都变得模糊不清。
咿咿呀呀的唱腔如同跗骨之蛆，从四面八方钻入三人的耳朵，扰乱着他们的心神。
戏台上，那些穿着古代戏服的“演员”们，一次次地被张之维的金光打散，又一次次地在不远处重新凝聚，带着诡异的笑容，不知疲倦地扑来。
“妈的！这帮唱戏的鬼东西，没完没了了！”张之维一拳轰碎一个吊着白眉的“净”，金光四溅，可那被打散的青烟转瞬又在另一侧聚成一个扭着腰的“旦”。
他越打越是火大，感觉自己就像在跟一团棉花较劲，有力没处使。
“别白费力气了。”陆瑾的声音依旧冷静，他周身的云炁收敛到了极致，形成一个无形的屏障，将那些靡靡之音隔绝在外，“这是心象杀阵，你越是愤怒，情绪波动越大，这些幻象就越是真实，威力也越强。”
“那怎么办？就这么耗着？”张之维骂骂咧咧地退回到两人身边，“等咱们累趴下了，那个藏头露尾的老六再出来收人头？”
澄真靠着一根虚幻的廊柱，脸色白得像纸，豆大的汗珠从他额角滑落。
施展“鉴心咒”本就耗费心神，此刻又身处这专门攻击心神的杀阵之中，他感觉自己的脑袋像是要被无数根钢针刺穿。
“千面人屠……他没走。”澄真咬着牙，艰难地开口，“这个阵法需要他本人在附近维持……他就在某个角落，像看戏一样……看着我们。”
“孙贼！”张之维听了更是火冒三丈，干脆不打了，叉着腰冲着空无一人的四周破口大骂，“有本事出来跟小爷单挑！躲在暗地里放幻术，算什么英雄好汉？你是不是不行啊？还是说你那玩意儿跟你的胆子一样小？”
陆瑾嘴角抽了抽，没说话。
澄真也是一脸无奈。
这种泼妇骂街式的挑衅，对千面人屠那种心性冰冷的邪魔，显然不会有任何作用。
果然，四周除了那阴魂不散的唱腔，再无半点回应。
而另一边，王卫东已经带着人赶到了广和楼的废墟。
现场拉起了警戒线，空气中弥漫着刺鼻的焦糊味和一种说不出的诡异腥气。
“报告王局，初步勘查，爆炸中心在戏台位置，威力巨大，但……”一个负责现场勘查的老公安面带困惑，“但很奇怪，现场没有找到任何炸药的残留物。”
王卫东蹲下身，用镊子夹起一块被炸得焦黑的木头碎片。
碎片边缘不是被烧焦的痕迹，更像是一种……腐蚀。
他将碎片凑到鼻子前闻了闻，一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味直冲天灵盖。
“这他妈的……”王卫东把碎片丢在地上，站起身，环视着一片狼藉的废墟。
他的目光，是上过战场的人才有的毒辣。
这场爆炸，太干净了。
没有弹片，没有化学残留，爆炸的冲击波似乎被某种力量约束在了一个范围内，没有对周围的民房造成太大的破坏。
这根本不像是人力能做到的。
“查！”王卫东的声音冷得像冰，“把附近所有的住户都给我叫起来问话！爆炸前，有没有看到什么可疑的人在这附近出现？”
命令一下，公安们立刻行动起来。
很快，消息一条条汇总过来。
“报告王局，有居民反映，爆炸前大概半小时，看到有三个人进了这条巷子。”
“三个？什么样的人？”王卫东眼神一凝。
“说……说不清楚，天太黑了。就记得好像是三个年轻人，一个看着挺横，一个冷冰冰的，还有一个病怏怏的。”
三个年轻人……
王卫东脑中飞速地转动。
紧接着，又一个消息传来，让他瞬间将所有线索串联了起来。
“王局！刚从金府那边得到消息，今天傍晚，有三个年轻人用假请柬混进了他们家的赏菊会，大闹了一场！根据金家的下人描述，那三个人，正是一个张扬的，一个高冷的，还有一个文弱的！”
金府？
王卫dong 对那帮前清遗老遗少没什么好感，整天不事生产，就爱搞些封建糟粕。
赏菊会……三个神秘的年轻人……一场诡异的爆炸……
所有线索在王卫东的脑子里拧成了一股绳。
这三个人，绝对有问题！
他们很可能就是引发这场爆炸的罪魁祸首！
“他们是什么来路？”王卫东的眼神变得极其危险，“立刻全城布控！给我查！把这三个人给我挖出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幻境之中。
“噗！”
澄真猛地喷出一口鲜血，身体晃了晃，差点栽倒在地。
“师兄！”陆瑾眼疾手快，一把扶住他。
“我没事……”澄真摆了摆手，抹去嘴角的血迹，眼神却异常明亮，“我想到办法了。”
张之维也凑了过来，脸上没了刚才的吊儿郎当，满是担忧：“什么办法？你这状态，再乱来会死的！”
“鉴心咒，不只能鉴人之心……”澄真喘着粗气，一字一顿地说道，“也能……鉴阵之心！”
“任何幻阵，只要是人为布置的，就一定有其核心，有其‘心’！千面人屠的意志，就是这个杀阵的‘心’！我要反过来，用我的心神，去锁定他的位置！”
“不行！”陆瑾断然拒绝，“这太冒险了！你现在的状态，主动去冲击他的精神核心，无异于以卵击石！你的心神会被他瞬间撕碎！”
“没时间了！”澄真猛地抬头，他的耳朵动了动，似乎听到了幻境之外的某些声音，“你们没听到吗？外面……有很多人正在靠近。是官方的人。”
张之维和陆瑾一愣，凝神去听，却只能听到那恼人的唱腔。
“被他们缠上，比面对千面人屠更麻烦！”澄真推开陆瑾的手，强撑着站直了身体，“我们是异人，但他们代表的是这个国家。跟他们起了冲突，师门都会有天大的麻烦！”
“师弟，你们信我一次。”
澄真看着两人，眼神里带着一股决绝。
“替我护法！”
说完，他不等两人再劝，直接盘膝坐下，双手结印，闭上了眼睛。
“妈的！”张之维低骂一句，却没有任何犹豫，立刻浑身金光大放，将澄真牢牢护在身后，“老陆，你守左边，我守右边！”
陆瑾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站在澄真左侧，周身云炁涌动，眼神冰冷地扫视着四周。
澄真一入定，整个幻境的攻击瞬间猛烈了十倍！
无数面目狰狞的鬼影从四面八方扑来，带着刺耳的尖啸，仿佛要将三人彻底撕碎吞噬！
而在戏园之外。
王卫东拔出了腰间的五四式手枪，黑洞洞的枪口直指着废墟的中心。
他身后的几十名公安干警，也纷纷举起了长枪短炮，将整个广和楼围得水泄不通。
“里面的人听着！”一个公安拿着铁皮喇叭大声喊道，“你们已经被包围了！立刻放下武器出来投降！重复一遍，立刻……”
话音未落。
幻境之中。
澄真猛地睁开双眼，七窍之中，鲜血汩汩流出。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抬起颤抖的手，指向戏台正中央，一块画着鬼脸谱的木板。
“那……里……阵眼……！”
“得手了！”
张之维眼中精光爆射，等的就是这一刻！
他根本不顾扑到身后的鬼影，全身的金光以前所未有的强度，尽数汇聚于右拳之上！
“给小爷我——开！！！”
一道璀璨到极致的金色光柱，如天罚降世，裹挟着无坚不摧的雷霆之势，悍然轰向那块鬼脸木板！
轰！！！
一股比之前傀儡自爆更加恐怖的能量波动，从戏园的中心爆发开来。
“卧倒！”
王卫东瞳孔猛缩，只觉得一股难以言喻的大恐怖扑面而来，他想也不想地大吼一声，将身边的警员扑倒在地。
下一秒，整个废墟的地面，连同那些残垣断壁，瞬间化为了齑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