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冷、潮湿的墓道深处,手电光柱在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中艰难地切割出有限的空间。空气里弥漫着千年尘埃、腐朽木料和某种难以言喻的、属于死亡的沉闷气息。
这是一处规格不低的元代贵族墓,机关重重,煞气弥漫。张家人打头,吴邪、王胖子等人跟在后面,每一步都走得小心翼翼。
终于,他们穿过最后一道布满暗弩的甬道,进入了主墓室。
墓室规模宏大,穹顶高耸,壁画虽斑驳褪色,仍能看出昔日的华丽。墓室中央,并非传统的棺床,而是一处垒砌的高台,高台上放置着一张宽大、雕琢着繁复蒙古风格纹路的石座。石座上,端坐着一具身穿华丽蒙古袍饰、头戴冠冕、皮肉干瘪紧贴骨骼、却依旧保持着威严坐姿的干尸。
显然,这位墓主人生前地位极高,甚至可能拥有某种世俗之外的权威,才会采用这种“坐化”而非“躺葬”的方式。
众人屏息,手电光齐齐聚焦在那具干尸和它身下的石座上。
“嚯!这位爷挺会摆谱啊?死了还坐着当老大?”王胖子压低声音,啧啧称奇。
黑瞎子推了推墨镜,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感兴趣的光芒:“这架势…看来是位萨满或者部落大祭司之类的角色,讲究‘魂归长生天,身镇一方土’。”
解雨臣仔细打量着石座的材质和雕刻:“这石材…像是漠北特有的黑曜石,罕见。价值连城。”
吴邪则更关心周围的环境,手电光警惕地扫视着四周墙壁和穹顶,生怕又冒出什么古怪东西。
张起灵沉默地站在稍远一点的阴影里,目光如鹰隼般锐利,感知着任何可能的危险波动。
张海客和张海杏则一左一右,谨慎地靠近高台,检查是否有隐藏的机关或陷阱。
而我们本文的主角,张海欢先生,此刻正站在高台正前方,微微仰头,打量着那具干尸。他脸上没什么表情,枫糖褐色的眼睛里带着惯有的审视和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可能是上次“妙妙屋事件”的后遗症)。
他看得仔细,似乎想从干尸的坐姿、服饰、以及石座的细节上判断出更多信息。作为一名资深“地下工作者”兼历史文物(非法)流通领域的幕后大佬,他的专业素养还是在线的。
观察了片刻,他似乎是自言自语,又像是下意识地想对身边的谁(比如总是跟他搭档的张海客)分析一下眼前的情况。他抬起手,用手指虚点了点那具干尸,组织了一下语言,开口道:
“怎么?”(他的语气带着一种下意识的调侃,试图冲淡这墓室里过于凝重的气氛)“‘皇椅’,这干尸兄你坐…”
话一出口,他自己就顿住了。
…嗯? …好像有哪里不对?
大脑的语音识别系统似乎发生了短暂的错乱。“皇椅”这个词,在脑子里转了一圈,和某个更常见的、但在此情此景下极其不合适的词语的发音产生了诡异的混淆。
他宕机了大约两秒钟。浅琥珀色的瞳孔里闪过一丝清晰的迷茫,仿佛电脑屏幕突然蓝屏,正在努力重启加载正确的词库。
然后,系统重启成功!
他猛地反应过来了!是“棺椁”!他想说的是“棺椁”!怎么嘴一秃噜瓢成“皇椅”了?!虽然这石座看起来确实挺气派,但跟“皇椅”八竿子打不着啊!而且“干尸兄”又是什么鬼称呼?!
一种混合着尴尬和懊恼的情绪涌上心头,他赶紧干咳一声,试图纠正,找回一点专业场子:
“咳!干尸兄…”
……
…………
……………………
墓室里更安静了。连灰尘飘落的声音都仿佛能听见。
张海欢自己说完这两个字,再次僵住了。脸上那点强装的镇定瞬间碎裂,只剩下纯粹的懵逼。
…我艹? …我怎么又说了一遍?! …我的嘴今天是不是有自己的想法?!
他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嘴仿佛脱离了大脑控制,继续自顾自地、试图把那句跑偏的话圆回来,结果却越描越黑,越跑越偏:
“这轮椅你坐,这轮,这轮椅…”
“轮椅”两个字清晰地吐出来时,张海欢彻底绝望了。他看着那庄严肃穆、雕龙画凤(蒙古龙)、明显是某种宗教或权力象征的石座,再想想“轮椅”那个现代、且带着点不便意味的词…
一种极其荒诞、极其不合时宜、但又完全无法抑制的滑稽感,如同火山爆发般,猛地冲垮了他的理智防线!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他再也忍不住了,爆发出惊天动地的笑声!这笑声在死寂的墓室里回荡,显得格外突兀和…惊悚。
他笑得完全直不起腰,手里的手电筒都快拿不稳了,光柱在墓室里疯狂乱晃。
“哈哈哈哈哈哈…皇椅…哈哈哈…干尸兄…哈哈哈哈…轮椅?!哈哈哈哈哈哈哈嗝——!”
他笑得打起了嗝,却完全停不下来,眼泪都飙了出来。最后干脆一边笑一边瘫倒在地,也不嫌地上的灰尘脏,用手使劲捶着冰冷的地面:
“哈哈哈哈!我不坐了哈哈哈哈嗝!我不要了哈哈哈哈!都给你!哈哈哈哈哈!这皇家轮椅都给你坐!哈哈哈哈哈!干尸兄您慢慢坐!稳当!哈哈哈哈哈!”
他笑得浑身抽搐,几乎喘不上气,那副平日里冷峻、矜贵、偶尔毒舌的形象彻底崩塌得连渣都不剩,活脱脱一个笑疯了的傻子。
全体人员:“………………”
王胖子张大了嘴,手里的撬棍“咣当”一声掉在地上:“我…我滴个娘哎…欢爷…这是中了笑蛊了?”
黑瞎子愣了三秒,然后猛地捂住肚子,跟着爆笑起来,笑得比张海欢还夸张,直接蹲在了地上:“哎哟喂我不行了!哈哈哈哈!皇家轮椅!哈哈哈哈!干尸兄!欢欢你他妈真是个人才!哈哈哈哈!瞎子我以后跟你混了!哈哈哈哈!”
吴邪一脸懵逼加惊恐,下意识地往张起灵身边靠了靠,小声问:“小哥…他…他这是怎么了?煞气入体产生幻觉了?”
张起灵面无表情地看着那个笑得满地打滚的张海欢,沉默了片刻,然后极其轻微地摇了一下头,表示不是煞气。
解雨臣嘴角抽搐着,努力维持着风度,但明显看得出他在强行憋笑,肩膀微微发抖。
霍秀秀则直接躲到了解雨臣身后,又害怕又想笑,表情十分纠结。
张海杏一脸嫌弃地看着地上那摊“废物弟弟”,翻了个白眼:“没出息的东西!笑点这么低!丢人现眼!”
张念依旧冷着脸,但握着武器的手似乎松了松。
张九日则扶了扶根本不存在的眼镜,喃喃自语:“突发性癔笑?情境性认知失调导致的语言神经系统紊乱和情绪失控?值得记录…”
而张海客。作为张海欢的直属兄长兼长期“监护人”,他的脸色已经从最初的震惊,过渡到无语,再发展到现在的…一种深深的、彻骨的疲惫和麻木。
他就知道!带上这个弟弟下斗,永远少不了这种“惊喜”!
就在这时,吴邪和张海客所在的位置,恰好能透过石座后方一扇破损的、雕花的石窗(可能是某种装饰性通风口),清晰地看到里面高台前的情景——张海欢笑得捶地,黑瞎子笑得蹲下,其他人表情各异。
吴邪看得眼角直抽,忍不住小声问旁边的张海客:“张海欢…这是要……?”
张海客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抬手揉了揉剧烈跳动的太阳穴,用一种看透了世间沧桑、饱含着无奈和“爱咋咋地吧”的平静语气,回答道:
“死不了…随他去吧ㄟ( ▔, ▔ )ㄏ”
那语气里的麻木和放弃治疗,听得吴邪都心生同情。
墓室里,张海欢的笑声还在持续,甚至因为黑瞎子的加入而显得更加响亮和癫狂。
“哈哈哈哈!轮椅!哈哈哈哈!干尸兄您稳坐!千万别起来!哈哈哈哈哈!”
那具端坐在石座上的干尸,依旧保持着千年的沉默和威严,仿佛对脚下这场由它引发的闹剧毫无所知。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疯狂晃动的手电光影下,它那干瘪的脸上,那空洞的眼窝,似乎也带上了一丝若有若无的…
…无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