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凡站在巷口，只犹豫了一瞬。家里有初现温柔的贤妻和亟待开展的香水大业，巷尾有神秘莫测的情报官和可能存在的潜在危机。这选择题……他选择全都要！先去看看月倾城搞什么名堂，再回家哄老婆搞科研，时间管理大师就是这么自信。
他脚下方向一变，跟着月倾城的身影拐进了更深的小巷。七绕八绕之后，在一处几乎被废弃的堆放杂物的角落，月倾城停下了脚步，轻盈转身，面纱之上的眼眸带着一丝戏谑。
“林公子如今可是长安城的新贵，程国公的座上宾，小女子还以为，请不动您的大驾了呢。”她的声音透过面纱，带着点朦胧的磁性，很好听，但话里的刺儿也挺明显。
林凡打了个哈哈：“月大家说笑了，您这神龙见首不见尾的，我这不是怕跟丢了，辜负您一番心意嘛。”他心里吐槽：你们这些搞情报的，是不是都喜欢在犄角旮旯碰头？就不能找个茶馆雅间，阳光明媚地谈事情吗？这氛围，搞得跟地下党接头似的。
月倾城轻笑一声，也不绕圈子：“听说，林公子攀上了程国公的高枝，要合伙做那‘闻香’的生意，目标是宫里那些金枝玉叶？”
林凡心中一动。这消息传得也太快了吧？他跟老程在府里密谈，这还没过几个时辰，月倾城就知道了？看来这位花魁的情报网，比想象中还要深不可测。他面上不动声色：“月大家消息灵通。不过是小打小闹，混口饭吃。”
“小打小闹？”月倾城眼眸弯了弯，“能让程国公亲自出面，谋划着直通宫闱的生意，若是小打小闹，那长安城九成九的商贾，都算是在乞讨了。”
她顿了顿，语气带上了一丝认真：“林公子，你我合作伊始，我曾言信息互通。今日前来，是有一言相告——你这‘闻香’的生意，前景广阔，但祸福相依，需得小心一人。”
“谁？”林凡神色也郑重起来。
“长孙家。”月倾城吐出三个字。
林凡心里咯噔一下。长孙家？那可是长孙皇后的母族，当朝第一外戚，权势熏天！长孙无忌更是李世民的头号心腹，未来的凌烟阁功臣之首！自己这小小生意，怎么就惹上这尊大佛了？
“请月大家明示。”林凡拱手。
月倾城似乎很满意林凡的态度，娓娓道来：“长孙家有一位嫡女，名唤长孙聘婷，是长孙无忌的侄女，自幼养在宫中，深得皇后娘娘喜爱，视若己出，地位比一般公主也不遑多让。这位贵女，有两样东西最为出名，一是才情，二嘛……”她顿了顿，“便是对‘香道’的痴迷与自负。”
“她自诩深谙古法，精通合香，平日里用的香丸、香饼，乃至佩戴的香囊，都是自己亲手调制，等闲坊间之物根本入不得她的眼。甚至，她还组织了一个‘品香小会’，聚集了一批长安城好此道的贵女，影响力不小。”
林凡听到这里，有点明白了。这是要动人家“专业人士”的蛋糕了啊！自己这带着现代化学降维打击意味的香水横空出世，在长孙聘婷看来，恐怕不是惊喜，而是挑衅，是异端！
“月大家的意思是，我这香水，会惹得这位长孙贵女不喜？”
“不是不喜，是极有可能被视为‘奇技淫巧’，‘败坏香道’。”月倾城纠正道，“若她只是在自家小圈子里非议几句倒也罢了，怕就怕她利用在宫中的影响力，在皇后娘娘甚至陛下面前进言。届时，程国公的面子固然大，但若被扣上‘以奢靡之物蛊惑宫闱’的帽子，你这生意，怕是还没开始，就要夭折了。”
林凡倒吸一口凉气。这宫廷里的水，果然深不见底！一个弄不好，就不是赚钱的问题，而是掉脑袋的问题了！老程估计光想着赚钱和讨好贵妇，没想到这里面还有这么个“技术权威”兼“皇亲国戚”拦路虎。
“多谢月大家提醒！”林凡真心实意地道谢。这情报太关键了，简直是救命稻草。“不知月大家可有良策应对？”
月倾城眼眸流转：“良策谈不上，无非是知己知彼，投其所好，或者……另辟蹊径。长孙聘婷性情高傲，等闲之物难以打动，但她极爱芙蓉，尤其是一种名为‘醉芙蓉’的异种，一日三变其色，晨粉白，昼桃红，晚深红，她曾悬赏千金求购而不得。此外，她对古方中失传的‘雪中春信’（一种传说中的冷香）念念不忘。”
芙蓉？醉芙蓉？雪中春信？林凡脑子飞快转动。这听起来像是技术难题啊！攻克技术难题，他林凡（带着现代知识）怕过谁？
“我明白了，多谢月大家指点迷津！”林凡再次拱手，心里已经有了初步的思路。
月倾城微微颔首：“消息已带到，如何决断，在林公子自己。小女子告辞。”说完，她身形一晃，如同融入阴影一般，几个起落便消失在错综复杂的小巷深处，留下淡淡的、与她平日里浓艳花香不同的清冷梅香。
林凡站在原地，摸了摸下巴。这月倾城，还真是个妙人。送来的情报价值千金，而且这若即若离、保持神秘感的做派，很会拿捏啊。
怀揣着“泼天富贵”与“潜在危机”这两颗分量 equally 沉重的“炸弹”，林凡回到了家。
苏婉儿正在灯下核对布行的账目，见他回来，抬眼看了看，没说话，但眼神里的询问之意很明显——程咬金找你什么事？
林凡嘿嘿一笑，凑过去，先把那包干玫瑰花献宝似的递上：“婉儿，你看，程叔给的，西域的好东西！给你戴着玩。”
苏婉儿瞥了一眼那干花，语气平淡：“程国公急信相召，就为了给你一包干花？”
“哪能啊！”林凡在她旁边坐下，压低了声音，把程咬金合伙开“闻香阁”，主打香水，目标直指宫廷贵妇的计划，选择性地说了一遍（略去了月倾城警告的长孙家危机部分，免得她担心），重点描绘了未来的美好“钱景”。
苏婉儿听着，清冷的眼眸中也渐渐泛起波澜。她是个商业才女，自然能看出这其中的巨大商机和风险。尤其是听到林凡要负责研发真正的香水时，她忍不住开口：“那香水，你真有把握？我听程夫人说，宫里的贵人对香味极为挑剔。”
“放心吧！”林凡一拍胸脯，“你夫君我，上知天文地理，下晓鸡毛蒜皮，中间还懂女人心……呃，是懂制香之道！”他差点说漏嘴，赶紧找补，“等我研发出来，第一个给你用！”
苏婉儿脸上微微一热，别过头去，继续看账本，但嘴角似乎微不可查地弯了一下：“油嘴滑舌。需要什么材料，我去想办法。”
得了“贤内助”的首肯（虽然表达方式很含蓄），林凡动力十足。第二天一早，他就扎进了临时充当实验室的书房，开始了他的大唐香水研发之旅。
首先，是处理那包干玫瑰花。直接用干花蒸馏，出油率估计低得感人。他决定先用油脂吸附法试试。找来几个敞口的瓷罐，底层铺上一层还算纯净的猪油（经过多次清洗和过滤），然后一层干玫瑰花，一层猪油，层层铺叠，密封起来，放在阴凉处让油脂慢慢吸收花香。这需要时间，急不来。
同时，他画了张简易的蒸馏装置图，让石柱去找铁匠打造。核心就是一个带导管的密封铜锅，虽然粗糙，但基本原理没错。
等待设备和油脂吸附的日子里，他也没闲着。一边指导布行的新花色设计和“私人定制”流程优化，一边开始琢磨月倾城提供的两个关键信息——“醉芙蓉”和“雪中春信”。
醉芙蓉是花，得想办法搞到，或者搞清楚它的香味特征。雪中春信是古方冷香，听起来就很高级，估计涉及到复杂的香料配比和特殊的冷凝工艺。这对他这个半吊子来说，难度有点大。
“要是手机有电就好了，直接百度一下……”林凡第N次摸出那块冰冷的板砖，叹了口气。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学霸恨极离线百科啊！
几天后，蒸馏装置做好了。林凡迫不及待地开始了第一次蒸馏试验。他弄来一些新鲜的花瓣（暂时找不到醉芙蓉，只能用普通月季和桂花代替），放进铜锅，加水，加热。随着温度升高，蒸汽带着花香通过导管进入冷凝部分（用冷水不断浇淋），最终在出口处，一滴，两滴……汇集成了小半碗带着浑浊和杂质的……花露。
林凡凑近闻了闻，味道是有，但很淡，而且带着一股水汽和植物根茎的青涩味，离“香水”还差着十万八千里。
“失败是成功之母，至少证明这装置能出溜……”林凡自我安慰着，记录下这次失败的数据。他知道，提纯是关键。需要更高浓度的酒精，需要更精细的过滤，可能需要反复蒸馏……
就在他对着那碗“初级花露水”思考人生时，石柱来报，说程咬金派人送来请柬，三日后在府中设“品香小宴”，邀请了数位交好的勋贵家眷，让林凡务必带着研制出的“香水”样品前去，初步试试水。
林凡看着手里这碗味道感人的“花露水”，又想到月倾城提到的长孙聘婷和她的“品香小会”，以及程咬金那充满期待的大嗓门……
压力，前所未有的大。
他这半吊子科学家弄出来的“土法香水”，真的能经得起大唐顶级贵族圈，特别是那位“香道专家”长孙贵女的检验吗？
三天！只有三天时间！
林凡感觉自己像是临近答辩却发现数据一塌糊涂的研究生，焦虑得头发都快薅掉几根。他对着那碗“初级花露水”和那几罐还在默默“腌渍”的香脂，开始了疯狂的优化。
反复蒸馏提纯？时间不够！酒精浓度不够？用最烈的酒多次蒸馏！过滤不干净？用细棉布、用木炭粉一层层过滤！香味单薄？尝试把不同批次、不同花的花露混合勾兑！
他几乎吃住都在书房，身上都带着一股混合了各种花、酒和焦糊味的复杂气息。苏婉儿来看过他几次，默默给他添了灯油，送了饭菜，看他那副走火入魔的样子，终究没说什么。
第三天傍晚，林凡看着面前几个小瓷瓶里装着的、颜色深浅不一、但总算清澈了不少的液体，长长吁了口气。这已经是他目前技术条件下能做到的极限了。他分别贴上小纸条：一号（月季为主，偏甜），二号（桂花为主，偏暖），三号（月季桂花混合，试图营造层次感）。
味道嘛……只能说，比之前的“花露水”强点，香味明显了些，但离“醇厚”、“持久”、“高级”还有不小的距离。至于“醉芙蓉”和“雪中春信”，连影子都没有。
“死马当活马医吧！”林凡把三个小瓷瓶小心翼翼地收进一个木盒里，心情如同上刑场。
第二天，他穿戴整齐，怀揣着那颗七上八下的心和那盒“半成品”香水，硬着头皮前往程府。
程府今日格外热闹，花园里衣香鬓影，环佩叮当，来了不少打扮华贵的女眷。程咬金穿着崭新的国公袍服，红光满面，穿梭其中，大声说笑，看到林凡，立刻把他拉过来。
“小子，来了！东西带了吗？俺可跟几位老兄弟的夫人吹出去了，说你有好东西！”程咬金挤挤眼。
林凡勉强笑了笑，拿出木盒：“程叔，备了几款，还请各位夫人品鉴。”
几位被程咬金重点招呼过来的国公夫人、将军夫人好奇地围了上来。林凡深吸一口气，打开木盒，取出小瓷瓶，依次让她们嗅闻。
一开始，几位夫人还保持着矜持，但闻到那不同于传统熏香和香囊的、更加直接清透的花香时，脸上都露出了惊讶和感兴趣的神色。
“咦？这味道倒是别致。”
“是啊，清清爽爽的，不腻人。”
“这桂花味的，闻着暖洋洋的。”
听着这些还算积极的反馈，林凡心里稍稍松了口气。看来，这种新鲜的嗅觉体验，对大唐贵妇还是有吸引力的。
程咬金更是得意，大手一挥：“怎么样？俺没说错吧？林凡小子弄出来的，都是好东西！比你们平时鼓捣的那些香饼子强多了！”
然而，就在这时，一个略带清冷、带着几分审视意味的女声从旁边传来：
“味道确实新奇。不过，香气浮于表面，缺乏底蕴，留香想必也短暂。而且，这制香之法，似乎并非古法，不知源于何典？可有名号？”
林凡心中一跳，循声望去。
只见一位身着淡雅宫装、气质高华的少女，在一众贵女的簇拥下，缓缓走来。她容貌秀丽，眉宇间却带着一股挥之不去的傲气，目光正落在林凡手中的小瓷瓶上，带着明显的好奇，但更多的是……挑剔。
程咬金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压低声音对林凡道：“坏了，怎么把她给惊动了……这位就是长孙家的聘婷丫头。”
林凡的心，瞬间沉了下去。
真正的考验，来了。
（第22章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