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杭州,闷热得像一个巨大的蒸笼。知了声嘶力竭地叫着,连石板路都仿佛被晒得冒起丝丝扭曲的热浪。吴山居内,门窗大开,风扇徒劳地转动着,送来的风也是滚烫的。
张起灵穿着一件最简单的白色棉麻背心,坐在铺子后堂通风最好的竹椅上,手里拿着一本泛黄的旧书,目光却并未落在书页上。他体温常年偏低,在这种酷暑天气里,本应是相对好受的一个,但此刻,他周身的气息却比平日更冷峻几分,眉宇间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隐忍。
原因无他,他怀里正“长”着一个人形大火炉——火麟飞。
火麟飞只穿了件工字背心,露出线条流畅、覆着一层薄汗的蜜色臂膀。他像只大型犬一样,整个人从背后趴在张起灵身上,下巴搁在张起灵微凉的肩窝,双臂环抱着他的腰,脸颊还时不时无意识地蹭一蹭。一头红发在闷热中似乎更显张扬,散发着灼人的热气。
“小哥……”火麟飞的声音带着点夏日午后的慵懒和满足,“你身上好凉快啊……像块会呼吸的冷玉,抱着真舒服。”
张起灵:“……”
他握着书页的指尖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下。舒服?他只觉得一股源源不断、蓬勃炽热的气息从背后贴上来,几乎要将他那点天生的凉意蒸发殆尽。火麟飞的体温本就比常人高,加上他修炼的至阳功法,夏天简直就像个小太阳,还是功率全开的那种。被他这么贴着,张起灵感觉自己像抱着一块烧红的炭,还是那种会动、会说话、会蹭来蹭去的炭。
汗水顺着火麟飞的额角滑落,滴在张起灵的锁骨上,带来一阵微痒的灼烫感。张起灵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僵。
“热。”张起灵言简意赅地表达感受,试图推开这颗“人形暖宝宝”。
“不热不热,”火麟飞抱得更紧了,理直气壮地反驳,“心静自然凉!小哥你心这么静,抱着你,我感觉自己也没那么燥了!” 他甚至还调整了一下姿势,让自己贴得更严实,满足地叹了口气,“而且我的火云诀最近有点小突破,能量运转更流畅了,体温是稍微高了那么一点点,但这是功力精进的体现!你得习惯!”
张起灵:“……” 他一点也不想习惯这种“桑拿体验”。
他想起冬天。那时候的火麟飞确实是宝贝。杭州的冬天阴冷潮湿,寒气仿佛能钻进骨头缝里。那时火麟飞就会像现在这样贴过来,周身暖洋洋的,像个小火炉,驱散一切寒意。张起灵甚至会在半夜无意识地向热源靠近,醒来时发现自己几乎被火麟飞圈在怀里。那时他觉得,有这么个人形自走高热源在身边,确实不错。
但夏天……完全是另一回事。
张起灵甚至怀疑,火麟飞是不是对温度有什么误解,或者他体内的恒温系统根本就是坏的。这已经不是小火炉了,这是炼钢高炉。
“你去那边椅子上坐。”张起灵再次尝试沟通,指了指对面另一把竹椅。
“不要,”火麟飞拒绝得干脆利落,脑袋在他颈窝又蹭了蹭,“那边有穿堂风,吹得我头疼。还是小哥你这里最舒服,又安静又凉快。”
凉快?张起灵感觉自己后背的衣服都快被火麟飞的汗浸湿了,黏腻地贴在一起。他甚至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火麟飞胸腔里那颗心脏有力而快速的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带着灼热的生命力,像鼓点一样敲打在他相对冰冷的背脊上。
他默默运转体内那点微薄的、属于麒麟血脉的阴寒之气,试图给自己降温,顺便……看看能不能稍微中和一下背后传来的高温。效果甚微,杯水车薪。
王胖子摇着蒲扇从旁边路过,看到这“连体婴”的一幕,咧开嘴乐了:“哟呵,小哥,飞哥,你俩这儿演‘冰与火之歌’呢?胖爷我看着都替你们热得慌!” 说完赶紧溜了,生怕被这股“热恋”的气浪波及。
吴邪端着一盘冰镇西瓜过来,看到这一幕,嘴角抽搐了一下,把西瓜放在旁边的桌上,同情地看了张起灵一眼,默默退开了。他深知,在火麟飞的“热情”面前,小哥的“冷气”根本不够看。
张起灵放弃了挣扎。他放下书,身体微微后靠,彻底承受了这份“甜蜜的负担”。还能怎么办呢?自己选的恋人,再热也得忍着。
他闭上眼,开始尝试忽略那过高的体温,去感受其他东西。比如,火麟飞均匀的呼吸声,拂过他耳畔,带着点潮湿的热气;比如,环在他腰间的手臂,虽然热,却充满了不容置疑的保护欲和依赖感;比如,这家伙身上那股永远阳光、永远充满活力的气息,像盛夏的太阳,确实……很有生命力。
慢慢地,在这种“冰火两重天”的极致体验中,张起灵竟然找到了一种诡异的平衡。极度的热与天生的冷在肌肤相贴处交锋、融合,带来一种奇特的感知。汗水的黏腻似乎也不那么难以忍受了,反而成了某种亲密的证明。
火麟飞似乎察觉到他的放松,低低地笑了一声,声音带着胸腔的震动:“看吧,习惯就好了。小哥,你就是太绷着了,夏天出点汗,排毒养生。”
张起灵没说话,只是极轻地“嗯”了一声。他抬起手,覆在了火麟飞环在他腰间的手背上。火麟飞的手很热,掌心有练武留下的薄茧,但握起来……并不讨厌。
谁叫他是火麟飞呢。谁叫自己是他的恋人呢。
贴就贴吧。
大不了,晚上让他多洗一次澡。张起灵在心里默默地想。或者,下次下墓,找个寒冰洞之类的极端环境,让他也体验一下什么叫“真正的凉爽”。
这个念头闪过,张起灵嘴角似乎极其微小的勾了一下,快得如同幻觉。
夏日悠长,蝉鸣依旧。冰与火的拥抱,成了吴山居后堂一道独特而……温度超标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