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竹轩内,竹影摇曳,清风徐来,却吹不散弥漫在空气中的那份惊悸与不安。颜爵瘫坐在那张略显凌乱的竹榻上,脸色虽已恢复了血色,气息也平稳了许多(得益于默王妃隔空渡来的“粉饰太平”之力),但那双平日里总带着几分艺术狂想与不羁的眼眸,此刻却盛满了未散的恐惧与劫后余生的惶然。他双手微微颤抖,下意识地摩挲着身下的竹席,脑海中反复回响着默王妃那冰冷威严的警告与承诺,以及……那幕后主使被彻底湮灭的恐怖下场,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骨直冲天灵盖,让他坐立难安。
就在他心神不宁、胡思乱想之际——
“吱呀——”
一声极轻的推门声响起,打破了室内的沉寂。
一道清冷绝尘的身影,悄无声息地步入轩内。来人一袭冰蓝色长裙,容颜清丽,气质孤高,周身散发着淡淡的寒意,仿佛将外界的喧嚣与燥热都隔绝开来。正是冰璃雪。
她的到来,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却如同一泓清泉注入燥热的沙漠,瞬间让墨竹轩内那焦灼不安的气氛,为之一缓。
颜爵猛地抬起头,看到是冰璃雪,眼中先是闪过一丝惊喜,随即又被更深的羞愧与后怕所取代。他张了张嘴,想说什么,却喉咙发紧,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能像个做错了事的孩子般,惴惴不安地看着她。
冰璃雪清冷的眸光扫过颜爵那副惊魂未定的模样,眉头几不可察地微微蹙起。她缓步走到竹榻前,并未立刻坐下,而是静静地看了他片刻。那目光,没有责备,没有不耐,却带着一种洞悉一切的平静与……一丝不易察觉的无奈。
“还在害怕?” 冰璃雪的声音响起,清冷如冰泉,却奇异地没有往常那份拒人于千里之外的疏离感,反而带着一丝……属于家人的、淡淡的温和。
颜爵闻言,身体微微一颤,用力点了点头,声音带着哭腔:“璃雪……我……我差点就……默王妃她……世王陛下……” 他语无伦次,显然受到的惊吓非同小可。
冰璃雪轻轻叹了口气,终于在他身旁坐下。她并未靠得太近,保持着恰到好处的距离,既显亲近,又不失清冷。她伸出纤纤玉手,并未触碰颜爵,只是指尖凝聚起一点极其柔和、散发着纯净寒意的冰蓝色光晕。这光晕并非用于攻击或防御,而是带着一种安抚心神、镇定灵魂的独特效力,轻轻笼罩在颜爵周身。
“冷静些。” 冰璃雪的声音依旧清冷,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力量,“事情已经过去了。”
感受到那熟悉的、带着冰雪气息却无比温和的力量包裹住自己,颜爵狂跳的心脏渐渐平复了一些,呼吸也顺畅了不少。他抬起头,泪眼汪汪地看着冰璃雪:“璃雪,我……我是不是又闯大祸了?默王妃会不会……会不会哪天看我不顺眼,就把我也……” 他不敢再说下去,身体又抖了起来。
冰璃雪看着他这副模样,心中又是好气又是好笑,还有一丝淡淡的……心疼?她摇了摇头,语气平静却肯定:“嫂子既然说了保你平安,只要你谨守承诺,不再去招惹世王陛下,她便不会动你。”
她特意强调了“嫂子”这个称呼,无形中拉近了距离,也暗示了这是一份“家人”间的承诺,而非冰冷的交易。
“至于这次……” 冰璃雪话锋一转,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你绘制假令,虽是被迫,但也算是……帮了忙。”
她这话,并非虚言。尽管颜爵当时吓得半死,状态糟糕,但他的“所画皆成真”的本事,确实是完成默计划的关键一环。没有他那以假乱真的画技,后续的“钓鱼”行动便无从谈起。
听到冰璃雪说自己“帮了忙”,颜爵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自己那副狼狈不堪的样子还能得到“肯定”。他眨了眨眼,恐惧稍退,一丝微弱的……“我也有用?”的情绪悄然升起。
“但是,” 冰璃雪的语气陡然转冷,带着清晰的警告,“你的胆子,也实在是太小了!遇事便惊慌失措,魂不守舍,如何能成大事?此次若非嫂子及时出手,后果不堪设想!你需牢记此次教训!”
颜爵被她说得低下头,讷讷不敢言。他知道自己这次确实丢人丢到家了。
见他知道错了,冰璃雪的语气又缓和下来:“嫂子让我来告诉你,安心休养便是。幕天阁那边,自有她与哥哥周旋。只要你安分守己,潜心修炼,不再惹是生非,便无人会再寻你麻烦。”
她将默的意思,以更柔和的方式转达给了颜爵,既传达了警告,也给予了安抚。
颜爵闻言,心中大石终于落下了大半。有冰璃雪亲自出面安抚,又有默王妃的承诺,他这条小命,看来是真的保住了。他连忙点头如捣蒜:“我明白!我明白!我一定安分守己!绝对不敢再招惹世王陛下!我一定潜心修炼!多谢璃雪!多谢嫂子!”
看着颜爵那副恨不得对天发誓的模样,冰璃雪心中无奈,却也稍稍安心。她指尖的冰蓝色光晕缓缓收敛,起身道:“你好生休息吧,莫要再胡思乱想。”
说完,她便欲转身离去。
“璃雪!” 颜爵忽然叫住她,声音带着一丝犹豫和……依赖。
冰璃雪脚步一顿,回眸看他。
颜爵看着她清冷的侧颜,鼓足勇气,小声问道:“你……你会常来看我吗?” 经历了这番惊吓,他格外渴望来自妻子的关怀与陪伴。
冰璃雪沉默了片刻,清冷的眸光在他脸上停留了一瞬,最终,几不可察地微微颔首,声音依旧清冷,却似乎多了一丝极淡的暖意:“嗯。”
得到一个肯定的答复,颜爵脸上终于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虽然还有些苍白,但眼中的恐惧已消散了大半。
冰璃雪不再多言,转身化作一道冰蓝流光,悄然离开了墨竹轩。
轩内,重归寂静。但这一次,空气中不再充斥着恐惧与不安,而是多了一份劫后余生的平静与……一丝微弱的期盼。
颜爵长长舒了口气,瘫倒在竹榻上,望着屋顶的竹梁,心中百感交集。经此一劫,他算是彻底认清了现实,也明白了谁才是真正能护住他的人。对默王妃,他是又怕又敬;对世王,那是绝对的敬畏;而对冰璃雪……那份依赖与眷恋,似乎更深了。
墨竹轩外,冰璃雪悬浮于空,回望了一眼那安静的竹轩,清冷的眼眸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随即化作流光,返回冰晶川。安抚的任务已完成,剩下的,便看颜爵自己的造化了。至少短期内,他应当会安分许多。
浮云楼内,默虽在护法,但对墨竹轩内发生的一切,似乎有所感应,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安心的弧度。
一场风波,至此,才算真正平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