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尘的讲述,带着一种久远岁月沉淀下的沙哑与复杂,在落针可闻的灵犀阁内缓缓铺开。
他提到,那是在远古时代,禁忌之地初立不久,法则秩序尚未完全稳固的时期。世王作为十阶之首,力量虽冠绝寰宇,但维系整个禁忌之地的平衡、压制其他法相(尤其是某些不太安分的)的躁动,也耗费了他巨大的心神。在一次镇压某位法相引发的、险些波及物质世界的法则风暴后,世王的力量核心出现了极其短暂的、微不可察的波动。
就在那瞬息之间,一丝被极致压抑的、连世王自身都未必清晰感知到的、源自力量本源深处的情感碎片——或许是创世之初的孤寂,或许是维系毁灭平衡的疲惫,又或许是对某种早已湮灭在时光长河中的“存在”的、一丝几乎被磨灭的眷恋——悄然逸散了出来。
而当时,恰好在附近“观测星辰轨迹”(用星尘自己的话说)的星尘,敏锐地捕捉到了这一丝珍贵无比、转瞬即逝的情感碎片。他出于一种……呃,收藏癖?或者说,对“毁灭化身的情感样本”的极度好奇,施展了他独门的星辰秘法,以自身右眼为容器,结合一缕从情公主那里“借来”(艾珍:???我什么时候借过?!)的宝情糖原始蜜意,竟奇迹般地将这缕情感碎片固化、封存,最终凝结成了这颗独一无二的、蕴含着毁灭与一丝隐秘甜蜜的——“世王限定版”宝情糖。
“……事情,大概就是这样了。”星尘摊了摊手,脸上努力挤出一丝无辜,“我发誓,我当时真的只是出于学术研究的目的!想研究一下毁灭情感的构成与稳定性!绝对没有拿去威胁世王或者干什么坏事的想法!小默儿,你可要相信我啊!”
他话音刚落,默还没开口,情公主艾珍就先跳了起来,粉色的卷发都气得炸开了:“星尘!你胡说!情儿才没有借给你什么蜜意!你肯定是偷偷摸摸从我这里顺走的!怪不得我总觉得少了点宝贝!你这个小偷!骗子!”
星尘干咳两声,眼神飘忽:“这个……细节不必深究,不必深究……”
而花翎,在听完星尘的讲述后,眼神中的惊疑逐渐被一种更深沉的心疼与复杂所取代。她望着世王,仿佛透过那厚重的斗篷,看到了远古时代那个独自背负着毁灭与平衡重任、连一丝情感波动都需要被法则磨灭的孤寂身影。那颗宝情糖,就像是冰冷毁灭内核中意外开出的一朵小花,虽然微弱,却真实存在。
世王依旧沉默,兜帽的阴影遮挡了一切情绪,但他周身那原本因被道破秘密而有些波动的毁灭气息,却渐渐归于一种更深沉的平静。或许,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情感碎片,以这种方式被留存下来,对他而言,也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触动。
默一边听着,一边早已从星尘恋恋不舍的目光中,一把将那颗粉色的宝情糖拿了过来。她小心翼翼地捧着这颗蕴含着毁灭与甜蜜矛盾的糖果,像是捧着什么易碎的珍宝,迈着小步子,蹬蹬蹬跑到世王面前。
“世王哥哥,”默仰起头,狐狸眼亮晶晶的,带着点讨好和“看我多懂事”的意味,双手将宝情糖奉上,“你的糖,物归原主啦!可要收好哦,别再被某些‘有心人’偷偷藏起来了!”
她特意加重了“有心人”三个字,还回头瞪了星尘一眼。
世王低下头,兜帽的阴影“看”着默,又“看”了看她掌心那颗小小的糖果。片刻的沉默后,一只戴着暗色金属手套的手缓缓伸出,动作间带着一种与毁灭化身身份不符的轻柔,从默的手中接过了那颗宝情糖。糖果在他掌心停留了一瞬,然后如同融入黑暗般,消失不见。
“嗯。”世王发出一个单音节,算是回应。但这简单的回应,已然表明了他的态度。
默完成了“物归原主”的大事,心满意足地拍拍手,转身蹦跶回水清漓身边,还得意地冲他眨了眨眼,仿佛在说:“看,我处理得多棒!”
水清漓眼底掠过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伸手揉了揉她的发顶。他家这个小丫头,搅风搅雨的本事一流,但关键时刻,这份敏锐和看似胡闹实则精准的处事方式,总是能起到意想不到的效果。
然而,默的“表演”还没结束。她重新将目光投向如释重负(以为事情就此揭过)的星尘,狐狸眼微微眯起,露出了一个让星尘背后发凉的笑容。
“星尘哥哥——”默拖长了语调,慢悠悠地说,“故事呢,我听完了。糖呢,我也帮世王哥哥要回来了。不过嘛……”
她话锋一转,语气变得严肃起来,叉着腰,一副小大人训话的模样:
“我听完你这个‘学术研究’的故事,怎么越想越觉得不对劲呢?”
“你这哪里是什么学术研究?分明就是趁火打劫、顺手牵羊、还打着研究的旗号满足自己的私藏癖!”
默掰着手指头,一条条数落着:
“未经允许,私自收集封印世王哥哥的情感碎片,这是其一!”
“偷拿情公主的蜜意(艾珍:对!小偷!),这是其二!”
“藏了这么多年,既不归还,也不说明,要不是我今天火眼金睛发现了,你还打算藏到什么时候?这是其三!”
她每说一条,星尘的脸色就白一分。他试图辩解:“小默儿,我……”
“闭嘴!听我说完!”默霸气地一挥手,打断了他,“我现在总算明白了!为什么以前清漓和世王哥哥总是不让我跟你玩得太近!说什么你心思深沉、行为难测!我以前还觉得是他们小题大做!”
默露出一副恍然大悟、后怕不已的表情,指着星尘:
“跟你玩,那真是属于被你卖了还傻乎乎帮你数钱的那种!太危险了!太狡猾了!”
星尘:“……” 他竟无言以对。
在场的其他阁主,虽然对禁忌之地内部事务了解不多,但听着默的控诉,再看看星尘那副理亏词穷的样子,也纷纷露出了了然和赞同的神色。颜爵摇着扇子低声对身边的冰璃雪道:“看来这九阶,确实是个‘妙人’啊……” 冰璃雪冷哼一声,不予置评。
批判完了星尘的“人品问题”,默清了清嗓子,进入了下一个环节。她挺直了小身板,努力做出威严的样子,虽然在水清漓身边显得格外娇小,但气势却拿捏得很足。
“还有!”默的声音提高了一个八度,“星尘哥哥,你是不是忘了什么非常重要的事情了?”
星尘一愣:“忘了什么?”
默伸出食指,先指向世王,又指向水清漓,义正词严地说:
“世王哥哥,乃禁忌之地十阶之首,是一阶!”
“我家清漓,是二阶!”
“你呢?你是九阶!”
“见到一阶和二阶法相,你难道不应该行礼吗?!”
“这最基本的礼仪规范,你都忘到脑后去了?!是不是在仙境散漫惯了,连家里的规矩都忘了?!”
默这一顶“藐视尊卑、不守规矩”的大帽子扣下来,星尘彻底傻眼了!他张了张嘴,想说禁忌之地内部其实没那么讲究这些虚礼(尤其是在非正式场合),但看着默那副“我很有理”的模样,以及世王和水清漓虽然没说话、但明显默许的态度,他知道,今天这亏是吃定了!
“我……我……”星尘支支吾吾,额头都快冒汗了。
“哼!”默冷哼一声,一副“我已经很宽容了”的模样,仿佛做出了一个重大的决定。
接着,在所有人(包括水清漓)都有些好奇她要如何“惩罚”星尘的时候,只见默不知从哪里,凭空掏出了一本……厚得能砸晕人的、封面用烫金古文字写着《禁忌之地法相之间的礼仪规范》的大部头书籍!
那本书籍散发着古老而严肃的气息,书页边缘甚至有些磨损,看起来极具权威性(天知道她是什么时候、从什么地方弄来的)。
默双手费力地抱着那本厚厚的《礼仪规范》,迈着坚定的步子,走到一脸懵逼的星尘面前,然后,“嘭”地一声,将书塞进了他的怀里。
星尘被书的重量带得一个趔趄,差点没抱住。
默拍了拍手,叉着腰,仰头看着比自己高很多的星尘,用模仿颜爵平时宣布灵犀阁决议时的、一本正经的腔调说道:
“今日,本王妃就学一下我们灵犀阁司仪的做派,对你小惩大诫,以儆效尤!”
她伸出一根手指,清晰地说道:
“这本《禁忌之地法相之间的礼仪规范》,你给我——抄一百遍!”
星尘眼前一黑:“一百遍?!”
默点点头,继续补充,语气不容置疑:
“而且,是倒立着抄!”
“噗——” 不知是谁先没忍住笑出了声。
倒立着抄书?!抄一本这么厚的书一百遍?!这惩罚……也太有创意(缺德)了吧!
星尘的脸彻底绿了:“倒……倒立?!小默儿!这……这怎么可能?!”
“怎么不可能?”默理直气壮,“你不是星辰法相吗?不是最擅长操控能量、平衡身体吗?倒立对你来说不是小菜一碟?正好锻炼一下你的专注力和对规则的敬畏之心!”
她根本不给星尘反驳的机会,小手一挥,直接拍板:
“就这么定了!抄不完一百遍,不准回禁忌之地!就在这里抄!本王妃和清漓,还有世王哥哥会轮流监督你的!”
说完,她还转头看向世王和水清漓,寻求支持:“世王哥哥,清漓,你们说,这样惩罚对不对?是不是很合理?”
世王:“……”(兜帽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水清漓:“……”(眼底笑意加深,轻轻“嗯”了一声)
得到了(默认的)支持,默更加得意了,对星尘露出了一个“慈祥”的微笑:
“星尘哥哥,加油哦!我相信以你的能力,很快就能抄完的!笔墨纸砚我都给你准备好啦!”
她话音刚落,就真的不知从哪个次元口袋里,又掏出了一套齐全的文房四宝,放在了星尘脚边。
星尘抱着那本厚厚的《礼仪规范》,看着脚边的笔墨纸砚,再想想倒立抄书一百遍的恐怖画面,终于体会到了什么叫“悔不当初”。他欲哭无泪地看向世王,世王无视。看向水清漓,水清漓的目光只落在默身上。看向其他阁主,众仙子纷纷移开视线,或望天,或看地,或研究自己的手指,一副“爱莫能助、你自己保重”的表情。
灵犀阁内,一时间只剩下星尘抱着厚书的绝望身影,以及默王妃那“公正严明、惩前毖后”的、满意的小模样。
今天的灵犀阁,从情感剧场到禁忌摊牌,再到如今的……倒立抄书惩罚现场,剧情发展之离奇,已然超出了所有仙子的想象极限。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我们的默王妃,深藏功与名,深藏功与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