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犀阁,万象天穹殿内,时间在一种极其诡异的气氛中艰难地流淌着。高台之上,水清漓与默那旁若无人的“喂食”日常,如同一幅静止的画卷,与下方众仙内心翻江倒海的惊涛骇浪形成了荒诞而鲜明的对比。仙乐虽然重新奏响,却显得有气无力,仿佛也被刚才那连番的冲击震得魂不守舍。
就在这人心惶惶、思绪万千,所有人都需要时间消化那颠覆性信息的时候——
又一个重磅炸弹,毫无征兆地,被引爆了!
引爆者,并非一直搅动风云的默王妃,而是……那位始终潜隐于仙群之中、气质空灵出尘、执掌音律本源的初代灵犀阁阁主——乐公主,乐音!
她原本倚靠在一株流光仙音竹旁,姿态闲适,仿佛只是一个沉醉于音乐的普通宾客。然而,就在默喂完水清漓最后一枚灵果,自己也开始小口品尝时,乐音却缓缓站直了身体。
她一步踏出,月白色的裙摆如同流动的音符,悄无声息地来到了高台前方,与诸位现任阁主并肩而立。
她的出现,并未引起太大波澜,毕竟她身份尊贵,出现在高台也属正常。但接下来她开口说出的话,却让所有尚在恍惚中的仙子,如同被一道九天玄雷劈中,彻底外焦里嫩!
乐音空灵悦耳的声音,如同清泉流淌,清晰地响彻在大殿之中,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尘埃落定般的坦然:
“这本就是音……想见到的场景。”
她的话语没头没脑,让众仙一愣。什么场景?是指默王妃喂饭?还是指禁忌之地降临?还是指天道承认?
但乐音接下来的话,立刻解开了谜底,却也带来了更大的震撼!
她的目光,并未看向任何人,而是仿佛穿透了虚空,望向了方才禁忌法相们消失的方向,空灵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复杂、却又带着释然的微光,缓缓说道:
“而八风……”
她顿了顿,仿佛在斟酌词语,最终,用一种清晰无比、不容置疑的语气,吐出了石破天惊的三个字:
“是乃吾夫君。”
“……”
“!!!”
“轰——!!!”
整个大殿,如同被投入了一颗深水炸弹,瞬间炸开了锅!
乐公主的夫君?!
是……是禁忌之地十阶法相之一的……七阶八风?!那个执掌风暴、气息诡谲难测的存在?!
这……这怎么可能?!!
乐音公主,可是仙境的初代阁主!是音律的化身!是圣洁与空灵的象征!她怎么会……怎么会和禁忌之地的法相……是夫妻?!而且隐藏了这么久?!!
这个消息的冲击力,甚至比刚才天道承认禁忌之地归属,更加直接、更加颠覆三观!因为它触及了仙子们最根本的情感认知与阵营划分!
高台之上,颜爵司仪手中的玉如意“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他都浑然不觉,张大了嘴巴,足以塞进一个鸭蛋!庞尊雷光乱窜;时希眼中时光长河差点倒流;黎灰玩味的笑容僵在脸上;花翎掩住了嘴;冰璃雪冰雪般的眸子中罕见地露出了惊愕之色!
下方的宾客们更是彻底乱了套!惊呼声、议论声、抽气声响成一片!
“乐音公主和八风法相?!我的天!”
“这……这隐藏得太深了吧!”
“难怪乐公主常年隐居……”
“禁忌之地……到底还有多少我们不知道的事?!”
就在这全场哗然、一片混乱之际——
“噗嗤——!”
一声清脆的、带着浓浓“果然如此”意味的笑声,从高台中央响起,瞬间压过了所有的嘈杂!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默王妃不知何时已经放下了筷子,正用手背掩着嘴角,笑得花枝乱颤,狐狸眼中闪烁着“我早就知道”的得意光芒!
她一边笑,一边指着乐音,用带着调侃与亲昵的语气说道:
“果然!果然如薇姐姐所料!”
薇姐姐?八阶薇楚箬?!禁忌之地的寄生之母?!她连这都料到了?!
默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继续道:
“乐姐姐!你可真行!瞒了他们好苦啊!这么多年,藏得可真够深的!”
她的语气,没有丝毫惊讶,只有一种“谜底终于揭晓”的快感与……对乐音“演技”的“赞叹”?
乐音面对默的调侃,空灵的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带着些许无奈的微笑,并未反驳,算是默认了。
默笑够了,擦了擦眼角的泪花,然后,她狐狸眼一转,目光扫过下方那些依旧处于震惊、茫然、无法接受的众仙,脸上那戏谑的笑容渐渐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混合着“怒其不争”与“鄙夷”的冰冷神色!
她猛地站起身!
动作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气势!
她伸手指向下方宾客席中,正一脸懵懂、也被这接连爆炸消息震得晕头转向的妹妹——苏皖沫!
用不容置疑的命令语气,清脆地喝道:
“妹!”
苏皖沫被姐姐突然点名,吓得一个激灵,下意识地应道:“啊?在!”
默目光锐利,一字一顿道:
“把《伯牙绝弦》背一遍!”
“啊?现在?在这里?”苏皖沫一脸茫然,完全跟不上姐姐的思路。这都什么时候了?背什么古文啊?
“背!”默的语气加重,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苏皖沫看着姐姐那严肃的表情,不敢违抗,虽然满心疑惑,但还是深吸一口气,努力回忆着人类世界的课文,用清脆的声音,磕磕绊绊地背诵起来:
“伯牙善鼓琴,钟子期善听。伯牙鼓琴,志在高山。钟子期曰:‘善哉,峨峨兮若泰山!’志在流水,钟子期曰:‘善哉,洋洋兮若江河!’伯牙所念,钟子期必得之。伯牙游于泰山之阴,卒逢暴雨,止于岩下;心悲,乃援琴而鼓之。初为霖雨之操,更造崩山之音。曲每奏,钟子期辄穷其趣。伯牙乃舍琴而叹曰:‘善哉,善哉,子之听夫!志想象犹吾心也。吾于何逃声哉?’子期死,伯牙谓世再无知音,乃破琴绝弦,终身不复鼓琴。”
苏皖沫背诵完毕,大殿内一片寂静。众仙面面相觑,不明白默王妃此举何意?这人类世界的古文,跟现在的情况有什么关系?
默听着妹妹背完,冷笑一声,目光如同冰锥般扫过全场那些依旧一脸迷茫、甚至带着抵触情绪的仙子,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近乎咆哮的怒意:
“还不明白吗?!”
她的声音如同惊雷,炸响在每一个仙子耳边!
“你们脑子是进水了吗?!”
“连这都不懂?!”
“伯牙子期,高山流水,知音难觅!心意相通,超越一切外在的界限!乐姐姐是音律之主,八风是风暴之君,音与风,本就相伴相生!他们心意相通,结为道侣,有何不可?!有何奇怪?!”
“就因为一个‘禁忌之地’的名头,你们就连最基本的‘情’字都看不懂了吗?!”
“武神凌和茉莉姐姐如此!乐姐姐和八风如此!未来还会有更多!”
“天道都已承认禁忌之地是仙境一部分!你们还在这里固步自封,抱着那点可笑的偏见不放?!”
“你们的眼睛长来是出气的吗?!心是石头做的吗?!”
默越说越气,胸脯剧烈起伏,狐狸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她是真的被这群“榆木疙瘩”给气到了!她费了这么大劲,又是交易又是摇人,好不容易撕开了一道口子,这群家伙居然还转不过弯来?!
然而,就在她怒气值达到顶峰,准备继续开喷的瞬间——
一个极其惊悚的念头,如同冰水浇头,猛地窜进了她的脑海!
‘靠!’
‘被气的……把自家夫君也骂进去了!’
‘脑子进水……’
‘水……清漓……’
‘我这不是在骂清漓吗?!’
默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股透心凉的……惊恐!她下意识地、猛地转头,看向身旁一直静坐的水清漓!
果然!
水清漓冰蓝色的眼眸,不知何时已经完全睁开,正平静无波地……看着她。
那眼神,依旧深邃如海,看不出喜怒。
但默却仿佛能感觉到,那平静的海面之下,似乎……有那么一丝丝……极其微妙的……波澜?
‘完了完了!’ 默心中哀嚎,‘口不择言了!把清漓也给捎带上了!’
她刚才那句“脑子进水”,本意是骂那些不开窍的仙子,但……水清漓就是“水”啊!这……这岂不是在指桑骂槐?!
默的脸“唰”地一下白了!刚才的气势瞬间消失得无影无踪,取而代之的是一副“我错了”的惊慌小模样,她下意识地就想往水清漓怀里缩,嘴里含糊地想要解释:“清漓……我……我不是那个意思……”
水清漓看着她这副瞬间从“小辣椒”变成“受惊兔子”的模样,冰封般的唇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了一下。
那弧度,极其微小,却仿佛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玩味?
他并未言语,只是缓缓抬起手,用那微凉的指尖,轻轻拂过默额前因激动而散乱的发丝。
动作,依旧温柔。
但默的心,却提到了嗓子眼!
虚空之中,水龙发出了一声极其低沉、带着“王妃您自求多福”意味的龙吟喘息。
全场仙子:“……”(我们被骂了,然后……好像目睹了更可怕的事情?)
乐音看着这一幕,空灵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淡的笑意。
这场由乐音自曝引发的风波,最终以默王妃“误伤”夫君、瞬间怂掉而告终……但“知音”之理,却已如同种子,种在了所有仙子心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