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郡城下。
赵信勒住战马,眉头紧锁,望着眼前的景象,心中疑窦丛生。只见城门洞开,吊桥平放,城头之上,仅有寥寥数十名无精打采的曹军士卒在巡逻,防守松懈得令人难以置信。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平静,与想象中曹仁驻守的重镇应有的森严壁垒截然不同。
“就算赤壁兵败的消息尚未传来,以曹仁之能,也绝不该如此懈怠……”
赵信沉吟自语,“莫非是空城计?诱我深入,而后围歼?”
他立刻派出数队精锐斥候,小心潜入城中及周边探查。不久,斥候回报的消息更是让他皱紧了眉头——城中曹军守备力量极为薄弱,不过千余老弱,主将更是一个名不见经传的牙门将,根本不是什么大将曹仁!
“情报有误?曹仁根本不在此地?”
赵信心中念头急转,“如此重要的军情,诸葛军师岂会弄错?还是说……他故意给了我错误的信息?”
这个念头一生,连他自己都觉得有些荒谬。诸葛亮为何要骗他?怕他在赤壁大战中抢了风头?以他对诸葛亮的了解,其人心胸不会如此狭隘。
思忖片刻,赵信已然兴致缺缺。攻打这样一座近乎不设防的城池,如同壮汉欺负孩童,毫无挑战可言,更无法激发他的战意。
“子龙!”
他转头看向身旁跃跃欲试的赵云。
“大哥有何吩咐?” 赵云抱拳应道。
“攻取此城的任务,便交予你了。” 赵信语气平淡。
赵云闻言,脸上闪过一丝错愕与犹豫:“大哥,这……这如何使得?此乃军师指定由大哥主持的战事,云岂敢僭越?”
明眼人都看得出,这是送到眼前的功劳,赵信此举,无异于将唾手可得的战功拱手相让。
赵信知他性情耿直谦逊,索性把脸一板,用上了激将法:“怎么?子龙是觉得此城易取,不屑为之?还是……不敢独当一面?”
赵云果然中计,俊朗的面庞顿时涨红,朗声道:“大哥何出此言!云有何不敢?大哥稍待,不出一个时辰,云必扫平城内曹军,将此城献于大哥麾下!”
说罢,赵云不再犹豫,挺枪跃马,率领三千精锐,如同猛虎下山般向洞开的城门冲去。几乎没有遇到像样的抵抗,城内零星的反抗迅速被扑灭。
赵信在原地驻马等候,目光却投向了更遥远的北方。他对夺取一座空虚的城池并无太大兴趣,内心深处渴望的是两军对垒、猛将交锋的激烈厮杀。当然,最主要的原因是,此地的守将太弱,他连厮杀的欲望都没有。
约莫一个时辰后,城头遍插“刘”字大旗。赵云一身征尘,却精神焕发地策马而回,脸上带着初战告捷的兴奋:“大哥!幸不辱命!南郡已下!”
“甚好。”
赵信点头,拍了拍赵云的肩膀以示鼓励。看着赵云那发自内心的喜悦,他也感到一丝欣慰。这对赵云而言,是一次宝贵的独自领兵经验。
然而,轻松拿下南郡之后,下一步该如何行动?赵信有心继续向北推进,扩大战果,但麾下仅有三千兵马,即便攻下城池也无力分兵驻守,反而可能因兵力分散而被敌人逐个击破。正当他有些无所适从之时,赵云似乎想起了什么,从怀中取出一个锦囊,双手呈上:“大哥,军师临行前曾有交代,言待攻取南郡之后,可将此锦囊交予大哥。”
赵信接过锦囊,眉头不由再次皱起,略带不满地道:“既有锦囊,为何不早些拿出?”
这诸葛亮,有话不能当面说清吗?非得搞这些玄虚。
赵云连忙解释:“军师严令,需待攻下南郡后方可呈上,云不敢违背。”
他性格严谨,对诸葛亮的命令执行得一丝不苟。
赵信忍不住在心里吐槽:“好个诸葛孔明,就喜欢故弄玄虚!有话直说不行?非得弄个锦囊,显得高深莫测。怎么,是觉得我们这些武将不配用脑子思考吗?”
他估计,也就赵云这般实诚之人能忍住一路不看锦囊,若是换了关羽、张飞,或者是他自己,恐怕早就好奇地拆开查看了。
拆开锦囊,里面只有一张绢布,上面写着寥寥数字:“南郡若下,速返江东,另有要事。”
赵信看完,一阵无语。就这?就这么一句没头没尾的话,值得专门用一个锦囊?早点口头交代清楚不行吗?虽然心中腹诽,不知道诸葛亮葫芦里卖的什么药,但基于对这位军师智谋的信任,赵信还是决定遵从指令,即刻返回。
“子龙,南郡防务便交给你了。谨守城池,安抚百姓,切勿冒进。”
赵信郑重嘱咐。
赵云抱拳,语气坚定:“大哥放心!有赵云在此,必保南郡不失!纵曹仁亲至,亦休想踏足城池半步!”
有了赵云的保证,赵信放下心来。他不再耽搁,命人找来船只,单骑渡江,再度返回江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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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日之后,赵信乘船抵达南岸。等他快马加鞭赶回联军大营时,天色已然完全漆黑,营中灯火通明,却透着一股异样的紧张气氛。
赵信刚回到自己的营帐,还没来得及卸甲,刘备麾下的谋士简雍便急匆匆地闯了进来,脸上写满了惊慌失措。
“汉兴!汉兴!你可算回来了!快,快跟我走!再晚恐怕要出大事了!”
简雍一把拉住赵信的臂甲,语气急促。
赵信被他这模样弄得一愣,沉声问道:“宪和先生,何事如此惊慌?莫非曹军杀回来了?”
“非是曹军!”
简雍连连摆手,压低声音道,“是关将军!他……他在华容道,违抗军令,私自放走了曹操!如今诸葛军师大怒,正在中军大帐升帐问罪,言要依军法处置,将关将军……斩首示众!将军还是快去看看吧!”
赵信闻言,心中先是一怔,随即恍然。原来是这出戏码。历史上确有“诸葛亮智算华容,关云长义释曹操”的典故,看来在这个世界,此事依旧上演,而且似乎还牵扯到了江东方面,场面弄得不小。
他脸上并未露出简雍预想中的震惊,只是淡淡地问道:“哦?竟有此事。那宪和先生在此等我,是为何意?”
简雍急忙道:“是诸葛军师吩咐的!他让我在此等候将军,说待将军回来,便请将军立刻前往中军大帐,并嘱咐将军……见机行事!”
“见机行事?” 赵信咀嚼着这四个字,在原地愣了片刻,脑筋飞快转动。诸葛亮让他回来,是预料到他会赶上这场“大戏”,何谓见机行事?让他来当个托儿?还是直接杀进去?想到自己莫名其妙被派去攻打一个空城,回来又被卷入这明显的“表演”之中,一股被算计、如同提线木偶般的感觉涌上心头。
紧接着,在简雍迷惑不解的目光注视下,赵信猛地一脚踢翻了旁边的兵器架,破口大骂:“混账诸葛孔明!拿老子当猴耍呢?!”
不就是演戏吗?需要搞得这么复杂?非要绕这么大圈子把他扯进来?真当他赵信是只会打仗的莽夫,看不懂这其中的门道?
简雍被赵信这突如其来的怒火吓得一哆嗦,结结巴巴地问道:“赵……赵将军,你,你这是何意啊?军师他……”
赵信没有理会他的疑问,胸中一股无名火需要发泄。他环顾四周,正好看见一名士卒抱着一坛酒从旁边经过,似是准备送往某处。赵信大步上前,不由分说,一把将酒坛夺了过来。
“将军!这酒是……”
士卒惊愕。
赵信毫不理会,拍开泥封,双臂用力,先是猛的灌了几大口,而后竟将整坛烈酒“哗啦啦”地从头到脚浇在自己身上!浓烈的酒气瞬间弥漫开来,将他征袍铠甲浸湿。
“赵将军!你……你这是做什么?!”
简雍看得目瞪口呆,完全无法理解赵信的行为。
赵信将空酒坛随手扔在地上,摔得粉碎。冰凉的酒液顺着甲叶流淌,带来一丝寒意,却更激得他胸中那股被“戏弄”的邪火熊熊燃烧。他不管诸葛亮到底有何深意,既然让他“见机行事”,那他就按自己的方式来!
“哼!”
赵信冷哼一声,不再多言,带着一身浓重的酒气,龙行虎步,径直朝着灯火通明、气氛凝重的中军大帐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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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军大帐之内,气氛压抑得如同暴风雨前的宁静。
刘备、诸葛亮端坐上位,关羽则卸了甲胄,身着素袍,立于帐中,面色沉静,闭目不语。张飞在一旁急得抓耳挠腮,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而在客位之上,孙权碧眼含煞,周瑜、鲁肃等江东文武则冷眼旁观,脸上皆是不满与质询之色。
“关羽!”
诸葛亮声音严厉,打破了沉寂。
“我且问你,军令如山,着你伏兵华容道,擒杀曹操,你是否因顾念昔日恩情,徇私枉法,私自纵敌?是也不是!”
关羽缓缓睁开丹凤眼,目光扫过帐内众人,最后落在诸葛亮身上,沉默片刻,坦然道:“不错。曹操昔日待关某不薄,今日落魄至此,关某实不忍乘人之危,取其性命。确是关某……放了他。”
“二哥!你……你糊涂啊!”
张飞顿足捶胸,想要为二哥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急得满面通红。
“哼!” 另一边的孙权发出一声重重的冷哼,面色阴沉如水。
周瑜适时地站起身来,目光锐利如刀,直刺刘备:“刘皇叔!赤壁一战,我江东儿郎浴血奋战,死伤枕藉,耗费钱粮无数,方将曹贼逼入绝境!今日,关羽竟为一己私谊,纵虎归山,致使我等心血付诸东流,天下讨曹之势毁于一旦!此等行径,令人心寒!在下请问皇叔,如此违抗军令、资敌误国之举,该当何罪?!”
他言辞犀利,句句诛心,将刘备逼到了墙角。
刘备脸上露出痛心与无奈交织的复杂神色,似乎被问得哑口无言,只是深深叹了口气。
诸葛亮见状,猛地将手中的令箭掷于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对着关羽怒斥道:“关羽!你既立下军令状,白纸黑字,画押为凭,岂同儿戏?曹操名为汉相,实为汉贼,欺君罔上,荼毒生灵,天下百姓恨不能食其肉,寝其皮!你竟因私废公,置天下大义于何地?!”
他越说越显“激动”,霍然起身,戟指关羽:“今日之事,漫说江东盟友容你不得,便是我诸葛亮,也断然容你不得!来人!”
他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凛冽的杀意,“将关羽拿下,推出去——斩首示众,以正军法!”
帐外早已等候的军士应声而入,竟是几名身着江东军服饰的魁梧士卒,不由分说,便要将关羽捆绑押走。
关羽依旧默然,毫无反抗之意,仿佛已准备引颈就戮,以全忠义。
诸葛亮眼角的余光迅速扫过周瑜,见对方嘴角噙着一丝冰冷的笑意,正冷眼旁观,等待事情的发展。诸葛亮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脸上适时地闪过一丝“焦急”与“犹豫”,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且慢!”
张飞再也忍不住,猛地拔出腰间佩剑,便要上前阻拦。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帐外猛然传来一声如同炸雷般的怒吼,声震四野,仿佛带着无边的怒火:
“我看哪个敢动云长!”
“呼——!”
一股狂风陡然刮入大帐,吹得灯火摇曳,帐帘猛地被掀开!
一道巍峨的身影,带着一身浓烈刺鼻的酒气,如同天神降世,又似狂怒的猛虎,赫然出现在大帐门口,挡住了所有人的视线。正是去而复返、一身酒渍的赵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