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时营地建立在背风的冰壁之下,李慕白布下的淡金色阵法隔绝了外界的严寒与窥探,只留下篝火噼啪的轻响和伤员压抑的呻吟。气氛沉重,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失去同伴的悲痛和对未知的忧虑冲淡。
江狩安排好警戒哨,走到篝火旁,将一支能量棒和融化的雪水递给林琪。“补充体力。”他的声音因寒冷和疲惫有些沙哑,动作却依旧沉稳。火光在他棱角分明的脸上跳跃,映出他眼底深处未曾散去的、对林琪的关切,以及一丝因云澜出现而产生的、不易察觉的紧迫感。
林琪接过,安静地吃着。她的目光落在跳跃的火焰上,脑海中却不断回放着云澜那惊世骇俗的一击,以及他最后看向自己的、平静无波却仿佛洞悉一切的眼神。他在等她,等什么?
“首领,”李慕白调理完一名伤员的内息,走过来坐下,脸上带着难以平复的激动,“云澜尊者……没想到老朽有生之年,竟能亲眼见到这位传说中的存在!据古籍零星记载,他乃昆仑之灵,守护此间山河已不知多少岁月,非天地大变不出世。他今日现身,并出手相助,或许……意味着真正的‘大变’将至啊。”
昆仑之灵?林琪心中微动。这解释了他为何拥有如此强大的、与昆仑山息息相关的力量。但他的出手,真的只是守护昆仑,还是别有缘由?他带走谢妄,绝非心慈手软。
“他带走了谢妄和那个黑袍人,会不会……”江狩眉头紧锁,提出疑虑。他始终对任何意图伤害林琪的人和事抱有最高警惕。
“不会。”林琪打断他,语气肯定,“他要杀,当时便可。带走,必有他用。”她顿了顿,看向李慕白,“李老,关于‘守墓人’,古籍中可有提及他们与这位‘守山人’的关系?”
李慕白沉吟片刻,摇了摇头:“记载极少,只言片语间似乎暗示,‘守墓人’最初亦是为了守护某些古老秘密而存在,但后来内部因理念不同而分裂。激进派的行为,恐怕早已背离初衷,与守护山河的云澜尊者,应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理念分歧……林琪想起温谨言的话。“观测所”内部,“守墓人”内部,似乎都存在着类似的裂痕。归墟的威胁像一面镜子,映照出各方势力内部的混乱与挣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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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了,风雪似乎小了些。除了值守的队员,大部分人都裹着保暖毯陷入沉睡,抓紧时间恢复体力。
林琪靠坐在冰壁旁,闭目调息。四信物之力在体内缓缓流转,经过白天的极限催发和与云澜力量的微妙共鸣,她感觉自己对这四种力量的融合与掌控又精进了一层,尤其是白虎兵符的煞气,不再仅仅是锋利的刀,更隐隐带上了她自身意志的烙印,如臂使指。
然而,就在她心神最为沉静之时,一丝极其微弱的、与周围冰雪和阵法能量格格不入的波动,如同投入静湖的石子,在她敏锐的感知中漾开了涟漪。
不是外敌,是来自……营地内部!
林琪猛地睁开双眼,眼底青白光芒一闪而逝。她没有声张,甚至没有改变呼吸频率,只是将感知如同蛛网般悄然铺开,锁定了那股波动的源头——营地边缘,一个看似正在沉睡的队员,代号“灰隼”!
陈航内部审查报告中,一个需要核查的微小疑点,曾隐约指向过他负责的某次外围物资采购信息存在时间差上的不合理。
只见“灰隼”的手指在保暖毯的掩盖下,正极其轻微地移动着,似乎在操控一个隐藏的微型设备。一股极其隐晦的、带着某种特定频率的能量信号,正试图穿透李慕白布下的防护阵法,向外发送!
他想报信!给谁?“守墓人”?还是……十方天阙内部的“影子”?
林琪眼神瞬间冰寒。她没有立刻动手,而是通过加密频道,向就在不远处的江狩和李慕白发出了一个预设的紧急行动信号。
几乎是信号发出的同时,江狩如同蛰伏的猎豹般骤然暴起!没有呼喊,没有警告,只有一道快如闪电的黑影!他瞬间掠过数米距离,在“灰隼”惊觉抬头的刹那,铁钳般的手掌已精准无误地扼住了他操作设备的右手手腕,另一只手则捂向他的口鼻,防止其服毒或发出警报!
“唔!”“灰隼”眼中闪过极大的惊恐和绝望,奋力挣扎,但他哪里是江狩的对手,瞬间被制服,卸掉了下巴和四肢关节,如同烂泥般瘫软在地。
李慕白也迅速赶到,指尖一道清心符打入“灰隼”眉心,防止其精神自毁,同时加固了周围的隔音和能量屏蔽。
这边的动静极小,并未惊动其他熟睡的队员。
林琪缓缓站起身,走到被制服的“灰隼”面前,居高临下地看着他。篝火的光芒在她脸上投下明暗交织的阴影,让她看起来如同执掌生死的冰雪女王。
“谁派你的?”她的声音很轻,却带着刺骨的寒意,在这寂静的雪夜里格外清晰。
“灰隼”眼神涣散,因清心符的作用和关节被卸的剧痛而浑身颤抖,但他咬紧牙关,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显然受过严格的抗审讯训练,不肯开口。
江狩眼神一厉,手上加力,分筋错骨的痛楚让“灰隼”身体剧烈抽搐起来,冷汗瞬间浸透内衣。
“你可以不说。”林琪语气平淡,仿佛在陈述一个事实,“我有的是方法知道。比如,搜魂。”
“搜魂”二字一出,“灰隼”的瞳孔猛地收缩,流露出极致的恐惧。他显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记忆被强行翻阅,灵魂遭受不可逆的创伤,变成白痴甚至魂飞魄散!
“是……是‘影舞者’……”在巨大的恐惧压迫下,他终于崩溃,从喉咙里挤出几个模糊的音节,“信号……是发给……‘影舞者’……”
影舞者?
林琪、江狩、李慕白三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凝重。这是一个从未听过的代号!
“影舞者是谁?在十方天阙是什么身份?”林琪追问,语气不容置疑。
“不……不知道……我只负责……在特定时间……发送……定位和……状态信号……”灰隼断断续续地说道,眼神因痛苦和恐惧而涣散,“每次指令……都是单线……传递……”
线索,似乎在这里断了。这个“影舞者”极其谨慎,连下线都不知道其真实身份。
林琪沉默片刻,对江狩道:“把他带下去,严加看管。回到基地后,交给陈航。”
“是。”江狩像拎小鸡一样将瘫软的“灰隼”提起,走向营地更深处临时开辟的禁闭点。
李慕白看着江狩离开的背影,又看看面色沉静的林琪,忧心忡忡地低声道:“首领,内患不除,寝食难安啊。这‘影舞者’能安排人渗透进此次核心行动队伍,其身份和权限,恐怕不低……”
林琪没有回答,她转身,再次望向那座云澜消失的雪峰,目光仿佛要穿透重重夜色与风雪。
外有“守墓人”虎视眈眈,内有“影舞者”潜伏暗处,上有神秘守山人静观其变……
这盘棋,越来越复杂了。
而她,必须在这错综复杂的乱局中,杀出一条属于自己的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