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欢吗？
裴青序没想到江听芙会问这个问题。
江听芙看着卧室里毫无改变的布置，连床头上她一时兴起贴的小狗贴纸都还在。
她走过去，把贴纸撕了：“三天两头地约我吃午饭，还把卡给我刷，连亲手为我穿鞋这种事你都做得出来，甚至连这张贴纸你都留着……”
江听芙回头看向他，目光灼灼：“裴青序，你不是喜欢我，是什么？”
大家都是成年人。
江听芙没有迟钝连这种事都看不出来。
裴青序呼吸加重，这样的直白、直接，一语剖穿他昭然若揭的心意。
他喜欢的。
他喜欢江听芙。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
可能是江听芙在他床上翻来滚去，打游戏打得吱哇乱叫的时候；
也可能是某天早上，江听芙从衣帽间里出来，转着圈圈问他这身衣服好不好看的时候；
又或者是他提前一个月给江听芙准备生日礼物，想着她收到惊喜时会是什么样子的时候……
就这么在不知不觉中，连他自己都没察觉，就已经喜欢上了。
等发现自己沉沦的时候，才发觉身心都陷在沼泽地里了，拔不出来，越挣扎，陷得越深。
人一旦适应了光亮。
等这束光抽离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原来的生活如此昏暗无趣。
他不想再隐瞒下去。
这段失败的婚姻也不是他想要的结果。
高大的身躯逼近，眉眼里触目可及的真切，微微倾下腰身。
和江听芙对视着：“听芙，是喜欢。”
裴青序凝望着她的双眸，试图让她知道自己的心意。
可江听芙只是缓缓地，推开他。
语气近似无情：“可是，我不喜欢你啊裴青序。”
裴青序心里燃起的一丝希冀。
瞬间坠入九尺寒冰。
他沉寂的眼眸里似乎掺夹着不解，哑着声想求一个答案：“为什么……”
江听芙深吸一口气，尽量不让自己的声线颤抖：“没有为什么，我也想问问你，你喜欢我什么？只是觉得我长得漂亮？对于你来说反正都是要找个人结婚的，所以你就选了我？”
裴青序让自己冷静着跟她解释：“听芙，或许曾经对我来说是这样，可现在不是……”
“晚了裴青序。”江听芙对视着他。
裴青序的声音瞬间哽在喉咙里，呼吸都带着刀割般的疼痛。
江听芙：“我们已经离婚了。”
她跟裴青序的婚事。
是裴青序在裴老太太面前一口答应下来的。
就好像，他知道自己迟早要结婚的。
所以对于他来说，这个人是谁都可以。
可江听芙不行。
她可以跟一个没有感情基础的人结婚，但这个人心里必须是干干净净的，不能装着其他人。
或许裴青序现在对她的确有几分喜欢，但不影响他心里有过别人。
甚至可能现在这个人还装在他心里。
因为种种无法在一起的原因和遗憾，永远烙印在他生命里的某一刻。
江听芙接受不了。
她会膈应，膈应一辈子的。
“裴青序，我不喜欢你。”
再次说出口，江听芙声音里带着哽咽，一整晚的狼狈委屈都在此刻爆发：“我讨厌你家一堆乱七八糟的规矩，我讨厌你妈总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样子对我说教
我讨厌因为跟你在一起，而莫名其妙遭受到一堆人的恶意，就连我们离了婚，我家破产，我也要因为你，而忍受一些莫须有的闲言碎语！”
就连今晚她的狼狈，也是因为来了裴家才这样。
裴青序看着她滚落的泪珠，头一回知道什么叫无措。
他不知道。
不知道江听芙和他结婚会有这么多的委屈。
裴青序想上前抹掉她脸上的泪，可手还没碰到，就又被江听芙一把推了开。
她情绪激动地从包包里翻出那张黑金卡，就这么直愣愣地，往裴青序身上甩。
“你的卡，还给你，从你卡里花了多少钱，还有你之前给我发的三十万，我都记着，会还你的。”
卡砸在他身上，又掉到地上，躺在那里。
裴青序没料到她会如此决绝，像是要下定决心，彻底和他撇清关系。
他的指尖蓦地收紧，心底被一阵恐慌占据：“听芙，这些事情以前是我不好，没有注意到，但我向你保证，以后绝不会……”
“没有以后了裴青序！”江听芙失控地将包砸到他身上，“我不喜欢你，你听不懂吗？”
裴青序不懂。
他不懂到底哪里出了错了。
他和江听芙怎么会走到这一步。
裴青序不厌其烦地再次为了她弯腰，捡起那只包包，一改往日清冷矜贵，像乞怜般上前握住她的双肩。
满喉的酸涩：“听芙，我能改，你不喜欢的我都能改，江氏、温姨江叔，包括你哥哥，我都可以护着，只要你愿意。”
裴青序觉得这些都不是问题。
只要江听芙肯待在他身边。
他什么都可以做，护着她和她的家人，把江氏东山再起。
江听芙不喜欢裴家，不喜欢他妈，那他也不会再带她回老宅，也不会再让他妈接触到江听芙。
这些他都可以做到。
包括那些在背后嚼舌根的人，他全都可以处理掉。
可江听芙不愿意。
如同那张被她丢弃的卡一样，连卡的主人她也不要。
江听芙擦了擦脸上的泪痕。
她要说的话都说清楚了，没必要再和裴青序纠缠下去。
就这样算了。
江听芙重新让自己归于平静，也不想再看见他：“我累了，我要回家。”
有那么一刻。
裴青序甚至想把她关在这。
关起来好好问问她，到底为什么不喜欢他。
可他不能。
以江听芙的性子，他如果真的这样做了，要么，就关得住她一辈子，要么，就让江听芙恨他一辈子。
裴青序都不想。
他滚着喉结咽下辛酸，将那只小包挂回江听芙身上，声线轻得沙哑：“我送你回去。”
他今晚特地没喝酒。
江听芙不理会他，自顾自地朝房门走。
才走两步，就被裴青序伸手拉了回来，大掌只是握住她的双臂，就禁锢了她所有的行动力。
裴青序隐忍着眼底的翻涌，难得对着江听芙露出强势得不容抗拒的姿态：“不要我送，可以，告诉我打算怎么回去。”
许是裴青序这段时间对她太过温柔好说话。
江听芙竟对他原本的模样都陌生了，愣了好一会，才开口：“我坐圆圆的车来的，跟她一起回。”
“好，”幽暗的瞳孔盯着她不放，“给她打个电话，我确认完就放你走。”
江听芙想拒绝。
可她对上裴青序的双眼，深深吸了几口气，还是拿出了手机……
手机里。
她拨了三个电话给禾圆圆，都显示无人接听。
江听芙不想让裴青序送，没办法，她只好给季欣意打了个电话。
季欣意接得倒快。
江听芙开着免提，问她能不能送她回家。
季欣意罕见地没有像往常一样怼她，应了声好，紧接着就说司机在裴宅大门外等她。
江听芙挂了电话：“可以放我走了吗？”
抓在她臂上的手渐渐松开，滑落。
“可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