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说雨村听了士隐建议,也动了心思。
贾雨村落魄时,曾在姑苏谋生。
做过林府西宾,教过黛玉读书。
在姑苏城待的那几年。
也喜欢上了姑苏城。
马车进了姑苏城时。
雨村便生出亲切感来。
看到姑苏城外的寒山寺。
想起张继的《风桥夜泊》。
脑子里划过月落乌啼霜满天的情景。
再到街头遇到士隐。
寻思觅普,若有意娶香菱。
士隐只这一个女儿。
断舍不得香菱嫁到胡州去!
雨村寻思,若和士隐做了儿女亲家。
香菱没有抛了爹娘,去赴胡州的道理。
觅普乃我长子,也没有扔下我们,来就着香菱的道理。
若我们亦在姑苏安家。
香菱和觅普两个,都不为难。
我和士隐还可日日相伴。
娇杏和甄家娘子,亦可长聚。
如此这般,倒是美事。
雨村听了士隐的姑苏安家之言。
寻思能否在姑苏安家。
得看香菱和觅普两个,是否有缘。
有缘没缘,先让两人相看。
若中意我便在姑苏安家。
两人无意,我便回胡州去。
这事儿,我得先和士隐说了才好。
雨村向士隐说道:“兄所言甚是,弟亦有此意,弟有一子,住在胡州老宅,学名觅普,比英莲小二岁,已中了秀才,弟不才,一路行来,看英莲甚好,想让觅普高攀,不知吾兄可有意思?”
士隐听了雨村之言,有些意外。
寻思雨村虽辞官。
现也不比昔时,已是殷实人家了!
而今自己一无所有,比不得从前乡绅。
觅普已中秀才,从贾雨村的学识看起。
未来他的儿子,前途应该更好。
转而又想,我现一贫如洗。
英莲真能嫁了雨村的儿子,倒是好造化。
只是不知雨村的儿子,那觅普长相如何。
女儿五岁半走失,而今已经二十余岁。
自己未曾抚养,又无嫁妆。
若女儿不喜欢,怕女儿委屈。
眼下若不答应,这又是一门极好的亲事。
像雨村这样相熟的人家,有才又有财。
又到哪里寻去!
正寻思着。
又听雨村说道:“我那儿子,长相似我,吾兄不必急着答应,等我让老仆去接了他来,让他和英连相互看视,两个中意了再定。”
士隐本来失了怕后悔,得了又怕委屈。
现在听雨村如是说,心里大喜。
士隐向雨村说道:“此等姻缘,我们看着甚好,也要孩子喜欢才好!”
雨村笑道:“这个当然,吾和尔没得说,孩子中意才是好姻缘。”
两人议定,又说了些闲话。
封肃过来。
士隐向丈人说了雨村的意思。
封肃知道雨村是做官的。
又听说雨村儿子已经中了秀才。
封肃心里高兴,连忙传饭。
又收拾了客房,请雨村等人住下。
封肃去与浑家说了。
浑家听了也欢喜,英莲若嫁了好人家,女儿便有得依靠了。
雨村又说给娇杏。
娇杏听了也欢喜,觅普真的娶了英莲。
她这个继母婆婆,当的便容易了!
晚上,士隐说与娘子。
娘子瞧着娇杏一身行头,知是殷实人家。
英莲若真嫁过去,娇杏做她婆婆,英莲不至受屈。
各人欢喜,单瞒着香菱觅普两个。
只等着二人相看毕再说。
第二日早饭刚毕。
雨村便差了老仆,去胡州带觅普来姑苏。
不日,贾觅普到了姑苏。
士隐看到觅普,生得腰圆背厚,面阔口方,更兼剑眉星眼,直鼻权腮。
真如当初见到的雨村,长得一个模样,只是比当的雨村,年少青嫩是了。
好个壮实儿郎!
士隐心里已有十分欢喜。
让娘子去带英莲。
这议亲一事,长辈们都说知了。
唯瞒着香菱觅普两个。
一则怕的是两个人,先知道相亲一事。
见了面害羞,不敢看个仔细。
二则假如两个不中意,心生芥蒂。
以后两家往来相处尴尬。
封氏带了香菱出来,全当亲友见面。
香菱便随了封氏出来。
这边雨村,也带着觅普来到厅上。
士隐向香菱引见觅普。
香菱向觅普施礼,瞧着觅普,生的高大威猛。
心里诧异,天下有如此健硕男儿。
想着天下哪个女子有福,嫁得此人,必安逸一生。
香菱长那么大,最大的恐惧来自没有安全感!
被拐子拐了去的日子。
天天恐惧被拐子打。
卖与冯渊,冯渊倒生得雅。
结果让薛蟠打死。
打死冯渊的薛蟠,在香菱眼里便是魔头!
拐子偏又把她卖给薛蟠。
到了薛家,天天恐惧怕薛蟠打她。
薛蟠结婚了,更恐惧!
不是怕薛蟠打,就是怕金桂蹉磨她。
薛蟠死了,金桂走了,倒是不怕挨打了!
整天又担心哪里做得不好。
被薛家主母卖了!
香菱在薛家生活,极了解薛姨妈母女。
薛姨妈听宝钗的,宝钗又是个趋利避凶的人。
所以香菱看到觅普,倒心生欢喜。
这种身材结实,长相忠厚的人。
才是女子一生的依靠。
不提香菱心慕觅普。
单说觅普看到美香菱。
顿觉三魂七魄,皆被那抹伶仃身影摄住!
尤其是香菱那双、曾被薛蟠比作“水葡萄”的眼睛。
此刻映着暮春凋残的辛夷花,湿漉漉泛着暮色。
似从层层哀婉中,刺出一痕雪刃似的清亮。
那是被拐子毒打时,不哭的倔强。
是月夜偷读《断肠集》时,未泯的孤傲。
觅普指尖发颤,莫名想拥过此女来,珍爱呵护一生!
坐在厅上,觅普的心,都被香菱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