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紫绫明眸流转,带着几分好奇,轻轻拽了拽荆棘的衣袖:“师兄,你可知那传说中的‘圣堂’,究竟隐于何方?”
荆棘闻言,眉头微蹙,努力在纷乱的记忆碎片中搜寻。他沉吟片刻,最终无奈地摇了摇头:
“师妹,这‘圣堂’的所在,我亦不知其详。只模糊记得,似乎与天王、龙王那对兄弟有些牵扯。”
他顿了顿,眼神略带追忆,“说来惭愧,此方天地,恍若我第一世年少时曾沉迷过的某个游戏世界,可惜那些具体剧情,早已随岁月淡忘殆尽。”
“游戏世界?”卫紫绫低眉思索,旋即抬眼,目光灼灼地追问,“那师兄对此界,究竟了解多少?”
这一问,倒真把荆棘问住了。此世已是他第三度轮回,纵有“界匙”这等奇物傍身,也未能赐予他过目不忘的神通。
那第一世的记忆,早已如同风化的壁画,斑驳零落,只剩下些模糊的片段和几个名头响亮的大反派,在脑海中沉浮。
他深吸一口气,掰着手指数道:“第一个嘛,远在天边,近在眼前,就是未来的我。嘿,我会成为那天龙教的头号打手,亲手将整个正道武林掀个底朝天。”
“第二个,自然是天龙教的教主,厉苍龙。不过这个嘛,江湖上怕是三岁小儿都知道了。”荆棘耸耸肩,语气带着点自嘲。
卫紫绫听到这里,实在忍俊不禁,“扑哧”一声笑了出来,眉眼弯弯:
“嘻嘻,师兄你呀,真是与‘反派’二字有不解之缘呢!上个世界是‘君子剑’岳不群,这个世界又摊上个‘逍遥狂犬’荆棘的名头。”
荆棘无奈地摊手,接着道:“第三个,是那辟邪老人。他盘踞在辟邪宫中,最近闹得沸沸扬扬的‘法外三旬’祸乱,便是他掀起的风浪,连酆都的阎罗闫丹生,都被他捏在掌心当棋子。”
他语气微沉,“还有一个藏得极深的,便是那洛阳城里人人称颂的‘河洛大侠’江天雄……他,实则是那臭名昭着的杀手组织‘天意难违’的幕后城主!”
“什么?!”卫紫绫心中剧震,俏脸上满是难以置信,“堂堂‘河洛大侠’,竟是天意城的城主?这……这人心鬼蜮,竟至于此?”
荆棘重重一点头,嘴角勾起一抹冷峭:“正因这身份翻转太过惊世骇俗,我才记得格外清楚。师妹,你须明白,这江湖之上,哪有什么真正的大侠?
不过是互相吹捧,彼此抬轿,共同经营着一桩覆盖整个武林的‘生意’罢了。”
卫紫绫闻言,再次笑出声来,如银铃般清脆:“师兄这话,话糙理不糙。不过……”
她眼波流转,带着一丝促狭,“师兄你如今不也是江湖名门‘逍遥谷’的高徒么?怎地就落了个‘逍遥狂犬’这般……别致的雅号?”
“咳!咳咳!”荆棘被这直击“要害”的问题呛得连连咳嗽,老脸微红,赶紧岔开话头,“这个嘛……往事不堪回首,不提也罢!我们还是说说那身负天命的主角——东方未明吧。”
他眼神变得有些复杂,“至于我此世的身份……倒是有几分蹊跷,似乎与那天龙教主厉苍龙……有父子之嫌。”
卫紫绫听得更加迷糊,小脑袋微微歪着,满是困惑:“师兄,你这身世,怎地比那江湖传闻还要曲折离奇?”
荆棘见状,无奈地叹了口气,揉了揉太阳穴:
“师妹,莫要强求了。毕竟隔了两世轮回,我能记住这些关键信息,已是万幸。你总不能指望我把前世玩过的游戏攻略都背下来吧?”
卫紫绫没好气地丢给他一个白眼:“师兄,这些我当然省得。”她神色转为认真,“你难道忘了?咱们自己的世界,不也早将那所谓的‘时间线’搅得天翻地覆了么?那些既定的轨迹,从我们记忆苏醒那一刻起,便已失去了真正的意义。”
荆棘深以为然,用力点头:“师妹说得极是!此界的未来,终究要靠我们自己去闯,去改写。那些模糊的记忆,权当是些参考的碎片罢了。”
卫紫绫闻言,展颜一笑,那笑容如春日暖阳,瞬间驱散了荆棘心头的些许阴霾。她轻轻颔首,声音温柔而坚定:
“师兄所言,正是紫绫心中所想。其实,能在这茫茫人海、无尽轮回中,再次与师兄相遇、相认,紫绫心中,已是无比的满足与……幸福了!”
说到最后,她脸颊微红,眼中却闪烁着纯粹的喜悦光芒。
荆棘凝视着师妹那发自内心的笑容,一股难以言喻的暖流瞬间充盈心田,仿佛漂泊已久的孤舟终于找到了港湾。他情不自禁,张开双臂,将眼前的人儿紧紧拥入怀中,下巴轻轻抵着她的发顶,声音低沉而饱含情感:
“师妹,你说得对。千山万水,生死轮转,你我终能重逢,这便是命运给予我们……最好的馈赠。”
两人依偎在屋顶的阴影下,远离了下方街市的喧嚣。这一刻,江湖的纷争、未来的谜团,似乎都暂时被隔绝在外。他们不再谈论那些沉重的秘密,而是低声细语,分享着彼此此世分离后的点滴经历。
荆棘的语调带着兴奋,讲述着在逍遥谷学艺的趣事:
“师父无瑕子,嘿,就是个老顽童!有一次偷喝了我新酿的果子酒,结果大醉了整整三天,醒来后还硬说酒里有‘仙气’,非逼着我又酿了十坛!”
他也说起新结识的朋友,习得的新奇武功,眉飞色舞,像个急于炫耀的孩子。
卫紫绫依偎在他胸前,仰着小脸,目不转睛地望着他神采飞扬的模样,嘴角始终噙着一抹幸福的弧度,眼中满是温柔。
荆棘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自己有些忘形,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师妹,对不住,我是不是说得太多了?太久没见你,我实在有太多话想告诉你……”
卫紫绫掩嘴轻笑,指尖调皮地戳了戳他的胸膛:“师兄呀,还是老样子,一高兴起来就絮絮叨叨没个完,像个长不大的孩子。”
“嘿嘿!”荆棘也不反驳,只是咧嘴傻笑,享受着这难得的轻松与温情。
卫紫绫反手握住他略显粗糙的大手,十指相扣。她也将自己此世的际遇娓娓道来。此世,她成了皇室近亲卫家堡堡主卫豹的掌上明珠,卫紫绫。生活自是锦衣玉食,无忧无虑。然而父亲卫豹的行事作风,却令她打心底里厌恶——强取豪夺,鱼肉乡里。
待到卫紫绫武功初成,正值豆蔻年华。她没有选择隐忍,而是以雷霆手段,直接以武力压服了父亲卫豹!父女二人立下规矩:自此,卫家堡以她为主,行事必须改弦更张,不得再欺压良善。
卫豹见女儿如此武功高强、杀伐决断,非但不怒,反而欣喜若狂,甚至专程请来了逍遥谷的“好友”玄冥子,想让他收女儿为徒。
“可惜,父亲品性不端,结交的‘好友’自然也是蛇鼠一窝。”
卫紫绫语气带着一丝冷意。那玄冥子来到卫家堡,竟要传授她阴毒邪门的“化功大法”!此功与前世所知的“吸星大法”颇有异曲同工之恶。
嫉恶如仇的卫紫绫岂能看得上这等邪功?自然是当场严词拒绝。那玄冥子恼羞成怒,竟欲强行收徒。关键时刻,卫豹不知出于何种心思,竟出言制止了玄冥子,只推说女儿福薄,无缘成为逍遥门生。
之后数年,卫紫绫大刀阔斧,彻底改变了卫家堡的格局。
她将发展重心转向海外贸易,并一举拿下了济州岛作为海上大本营,同时也将其打造成抗击倭寇的前沿堡垒。
凭借着皇室近亲的便利身份和蓬勃发展的海外贸易,卫家堡日进斗金,积累了庞大的财富。有了雄厚经济基础的反哺,卫紫绫的练功资源再无匮乏之忧。
如今,她已臻至先天圆满之境,正潜心摸索着属于自己的宗师之路。
荆棘静静听着,眼中异彩连连,心中惊叹不已。他素知自家师妹品性高洁、能力卓绝,却也被她短短十几年间打下的这片基业深深震撼。他由衷赞叹道:
“师妹!当真是巾帼不让须眉!翻手为云,覆手为雨,短短数年便有如此气象,师兄我……佩服之至!”
卫紫绫被他夸得俏脸微红,谦虚道:“师兄过誉了。我这不过是拾人牙慧,照搬了师兄前世发展华山的宏图远略罢了。只是恰巧借着家世和地理之便,先行了一步而已。”
荆棘再次将她拥入怀中,下巴蹭着她的发丝,声音里满是感慨与骄傲:“师妹太过谦了!这份成就,这份魄力,岂是拾人牙慧就能做到的?师兄我汗颜呐,可不能再落后师妹太多了……”
他话锋一转,带着点坏笑,“不过师妹你可知道?师兄我心里,其实一直藏着一个不大不小的‘梦想’呢。”
“哦?”卫紫绫好奇地抬起头,对上他带着狡黠笑意的眼睛,“师兄有何宏愿?”
荆棘嘿嘿一笑,凑近她耳边,压低声音,带着点无赖气:“梦想嘛……就是有朝一日,能舒舒服服地吃上师妹的‘软饭’!嘿嘿,今生今世,这梦想总算是……实现了!”
“呸!没个正经!”卫紫绫顿时羞恼交加,狠狠剜了他一眼,粉拳毫不客气地捶在他结实的胸膛上,“想得美!想吃软饭?先问问我的剑答不答应!”
就在两人笑闹间,夜空骤然被点亮!
“咻——嘭!嘭!嘭!”
无数绚烂的烟花争先恐后地冲上洛阳城的夜空,轰然炸开。
金色的流苏,银色的瀑布,红色的牡丹,紫色的星云……将整个夜幕渲染得如同梦幻仙境。五彩斑斓的光芒映照在两人依偎的身影上,将他们眸中彼此清晰的倒影,也染上了璀璨的光华。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天地间只剩下这漫天华彩和他们眼中唯一的彼此。
然而,这份宁静的永恒并未持续太久。
“夏猴儿!你他娘的是存心找茬是不是?!”一声暴躁至极的怒吼,猛地从下方灯火辉煌的洛阳市集方向炸开,瞬间撕裂了烟花绽放的浪漫氛围。
紧接着,另一个更加嚣张跋扈的声音针锋相对地响起:“西门猪!是你那猪蹄子先踩过界的!信不信爷爷我现在就剁了你的蹄子,拿回去卤了下酒?!”
荆棘与卫紫绫都是功力通玄之辈,即便隔着喧闹的烟花和人潮,也将这争吵听得一清二楚。荆棘侧耳一听,嘴角便勾起一丝玩味的笑意:“呵,是老熟人了。西门峰和夏侯非,这两个手下败将又在争地盘。”
他语气轻松地评点着,“天剑门和绝刀门,就因为那点陈芝麻烂谷子的理念不合,整天斗得跟乌眼鸡似的,矛盾越积越深,早晚要真刀真枪干一场。”
他拍了拍腰间斜挎的刀剑,带着点自得,“你看师兄我,刀剑双绝,左右逢源,哪来他们这些破事?”
他目光随意扫过下方剑拔弩张的人群,很快就被旁边一个小摊吸引,兴致勃勃地指着对卫紫绫说:“师妹,快看那边!糖炒栗子,香油炒瓜子!香气都飘上来了!咱们买点来尝尝?”
他这话并未刻意压低声音,语气中的轻松随意,浑然没把下面那两拨即将火并的人马放在眼里。
卫紫绫虽然两世为人,阅历丰富,但此刻少女心性占了上风,加之有师兄在身边,更添几分娇憨。她看着荆棘那副馋样,嫣然一笑,点头应允:“好啊,听师兄的。”
两人旁若无人地飘然落下,径直走到那小摊前,买了一大包热气腾腾、香气扑鼻的糖炒栗子和香油炒瓜子。
随即又轻盈地掠上一处离争斗现场不远、视野极佳的屋檐。他们悠闲地坐下,一边剥着栗子,磕着瓜子,一边饶有兴致地将下方天剑门与绝刀门的对峙当成了下酒菜,开始“品评”起来。
荆棘吐出一个栗子壳,指着场中挥刀砍向西门峰的夏侯非,嗤笑道:“啧,师妹你看,夏侯这刀使得……啧啧,要力量没力量,要速度没速度,劈柴都嫌笨拙,也就嗓门能吓唬吓唬人,真是白瞎了‘绝刀’的名头。”
卫紫绫优雅地剥开一颗栗子,闻言轻笑,目光转向另一边:“师兄快看西门峰!哇……他这是做什么?表演‘猪突猛进’么?这剑法使得……摇摇晃晃,章法全无,简直是醉汉耍棍,糟蹋了手中那把好剑。”
夏侯非和西门峰本来打定主意不理睬荆棘这个煞星。
这几年,两人及门下弟子可没少被荆棘揍。
从最初仗着人多还能给荆棘制造点麻烦,到后来荆棘武功突飞猛进,两派弟子唯有在遇到荆棘时才会“同仇敌忾”——毕竟团结起来挨揍,总比被逐个击破要“体面”些。
可今日不同!洛阳花会,众目睽睽!荆棘不仅没走,反而带着个漂亮姑娘坐在高处,像看猴戏一样对他们指指点点,评头论足,话语刻薄至极。这让心高气傲、视脸面如性命的西门峰和夏侯非如何能忍?
“‘逍遥狂犬’!你他娘的找死!”西门峰第一个炸了毛,剑尖猛地指向屋顶的荆棘,气得脸色铁青。
“荆棘!有种滚下来!今日爷爷就让你见识见识,什么叫真正的‘绝刀’!”夏侯非几乎同时怒吼出声,长刀一振,刀气凛然。只有在对付荆棘这件事上,这两位宿敌才能展现出惊人的默契。
“唰唰唰!”无需号令,天剑门和绝刀门的弟子们瞬间达成了共识,极其熟练地散开阵型,刀剑齐指,将荆棘和卫紫绫所在的屋檐团团围住,杀气腾腾。
荆棘看着下方如临大敌的两派弟子,非但不惧,反而眼中闪过一丝兴奋的光芒。他侧头看向身旁的卫紫绫,嘴角勾起一抹促狭的笑意:“师妹,机会难得,不如我们比试比试?看看谁放倒的人更多,如何?”
卫紫绫闻言,又好气又好笑,伸出纤纤玉指,精准地在他腰间软肉上轻轻一拧:
“师兄,你这爱闹事的性子,真是半点没变!”话虽如此,她眼底却同样燃起一丝跃跃欲试的战意。
话音未落,卫紫绫手腕一抖,一道银亮如水的光芒瞬间自腰间弹出!那竟是一柄柔韧无比的软剑!剑光乍起,如疾风骤雨,又如漫天繁星坠落,瞬间将下方的西门峰以及绝大多数天剑门弟子笼罩其中!
“哎哟!”荆棘夸张地揉了揉被掐的腰眼,动作却丝毫不慢。只听“锵”的一声龙吟,他背后的长刀悍然出鞘!刀光如匹练,带着一股狂放霸道的气势,一招朴实无华却威力绝伦的“横扫千军”悍然挥出!
“呼——!”狂暴的刀风平地卷起,仿佛无形的怒涛拍岸!那些正欲扑上的绝刀门弟子,顿感一股沛然莫御的巨力袭来,惊呼声中,如同被秋风扫过的落叶般,七零八落地向后倒飞出去,摔得人仰马翻,狼狈不堪!
“我的刀!”
“哎呦喂!”
“点子扎手!快跑啊!”
混乱的惊呼和痛呼瞬间取代了之前的叫骂,刚刚还气势汹汹的两派弟子阵型大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