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手心很暖，带着一种干燥而稳定的热度，紧密地包裹着她微凉的指尖。那温暖并不灼人，却仿佛带着电流，一丝丝、一缕缕，顺着相贴的皮肤，渗入她的血脉，熨贴过她每一寸紧绷的神经，最终稳稳地落在她狂跳不止的心房上。
苏晚没有抬头，视线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他的手掌宽大，完全将她的手笼罩其中，指节分明，力量感十足，却又带着一种小心翼翼的珍视，仿佛握着的是世间最易碎的珍宝。
阳光将他们的影子拉长，交融在一起，落在身后铺满鹅卵石的小径上。
周围是怒放的花海，馥郁的香气如同无形的纱幔，将他们与外界隔绝。微风拂过，带来树叶的沙沙声响和远处喷泉的潺潺水声，却丝毫打破不了这方寸之间的静谧。
在这片静谧中，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
顾晏舟也没有说话。他只是静静地站着，微微收拢掌心，将她的手更牢固地握在手中。他低头，目光落在她低垂的、泛着柔光的发顶，和她那因为羞涩而微微颤动的长睫上。一种前所未有的、近乎圆满的充实感，如同温热的泉水，充盈了他的胸腔。
他等了多久？
或许是从新婚夜递出协议那一刻起，或许是从更早，在她还不知道他的时候。他习惯于掌控一切，却唯独在如何靠近她这件事上，步步为营，小心翼翼。而今，这只聪明又胆怯的小狐狸，终于愿意试探着，将她的爪子，放在了他的掌心。
这感觉，比他赢得任何一场商业战役，都更让他感到愉悦和……心安。
他的拇指，开始无意识地、极其轻柔地在她光滑的手背上摩挲。那细微的动作，带着无尽的怜爱与探寻，像是一片羽毛，反复撩拨着苏晚本就敏感的心弦。
酥麻的感觉从手背蔓延开，苏晚感觉自己的心跳刚刚平复一些，又因为这亲昵的小动作而再次失衡。她忍不住微微动了一下手指，却被他紧紧地握住。
“现在，”他终于开口，声音比平时低沉沙哑许多，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磁性，响在她的头顶，“可以告诉我了吗？”
苏晚微微一怔，下意识地抬起头，撞入他深邃如夜的眼眸中。那里面没有了之前的试探和玩味，只有一片沉静的、等待确认的温柔。
“告……告诉什么？”她的声音有些发紧，带着刚刚平复悸动的微喘。
顾晏舟的唇角弯起一个清浅而真实的弧度，目光落在两人交握的手上，然后缓缓上移，重新锁住她的眼睛。
“这个，”他轻轻抬起他们交握的手，示意着，“还有昨晚……我的那句话。”他顿了顿，声音压得更低，带着蛊惑人心的力量，“这算不算是……你的回答？”
来了。
那个她无法再回避的问题。
阳光有些刺眼，苏晚微微眯起了眼睛，看着眼前这个男人。他站在逆光里，周身笼罩着一层光晕，英俊得有些不真实。可掌心传来的温度又是如此真实而坚定。
所有的犹豫，所有的忐忑，在这一刻，都化为了乌有。
她看着他，看着这个她曾经默默痴恋、后来又被迫收起所有心思的男人，看着他此刻眼中毫不掩饰的期待与深情。一股巨大的勇气，混合着尘埃落定的平静与难以抑制的甜蜜，从心底最深处涌起。
她不再闪躲，目光清澈而坚定地回望着他，脸颊上的红晕如同晚霞般醉人。
然后，她微微用力，回握了一下他的手，仿佛在给予他最后的力量，也是给予自己肯定的信号。
“……嗯。”
她轻轻地、却无比清晰地应了一声。
仿佛觉得还不够，她抿了抿唇，克服着巨大的羞涩，低声补充了那句早已在她心中盘旋了无数遍的、完整的回应：
“……我也是。”
声音细若蚊呐，却如同最清脆的玉磬，敲响在顾晏舟的心上。
一瞬间，顾晏舟眼底仿佛有万千烟花骤然绽放，那璀璨的光芒几乎要溢出来。他脸上那种克制而沉稳的表情终于被打破，一个无比明朗、带着难以言喻的狂喜和满足的笑容，在他俊美的脸上彻底漾开。
他不再满足于仅仅牵着她的手。
手臂微微用力，顺势将她往自己身前一带。
苏晚轻呼一声，猝不及防地跌入一个温暖而坚实的怀抱。
他的手臂环住了她的腰，将她轻轻圈在怀里。不同于之前任何一次接触，这个拥抱带着明确的爱恋与占有，紧密而充满保护欲。她甚至能闻到他身上清冽的木质香气，混合着阳光的味道，将她完全笼罩。
“晚晚……”
他将下颌轻轻抵在她的发顶，低哑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唤出了这个更加亲昵的称呼。之前是带着戏谑的“小狐狸”，此刻是饱含深情的“晚晚”。
苏晚的脸颊紧紧贴着他的胸膛，隔着薄薄的衣料，能听到他同样急促而有力的心跳声，与她的心跳渐渐重合，奏出一曲和谐的乐章。她僵硬的身体在他温暖的怀抱里慢慢放松下来，甚至……悄悄地，伸出手，环住了他精瘦的腰身。
感受到她的回应，顾晏舟的手臂收得更紧了些。
阳光温暖，花香馥郁，他们在盛放的花圃前静静相拥，仿佛时间都在这一刻为他们停留。
不知过了多久，顾晏舟才微微松开她，但手依旧紧紧牵着，仿佛一刻也不愿分开。
“回去吧？”他低头看她，目光温柔得能滴出水来。
“好。”苏晚点头，脸上的红晕未退，嘴角却噙着一抹羞涩而甜蜜的笑意。
返程的路，依旧是那条林荫小道。
来时的忐忑与沉默，已被一种无声的亲密和弥漫的甜蜜所取代。他们牵着手，步伐缓慢而一致，阳光透过枝叶的缝隙，在他们身上跳跃。
他没有再问“零”，没有再问她的其他马甲，那些曾经横亘在他们之间的秘密与隔阂，在这一刻，似乎都暂时失去了重量。
此刻，他紧握着的，只是苏晚。
而她回应了的，也只是顾晏舟这个人。
关系的转变，如同尘埃落定，而未来，仿佛也如同这晨光下的林荫道，虽然前方仍有未知的转弯，却已然铺满了蜜糖般的光亮与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