露台上的静谧持续了许久，只有晚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和远处城市灯火构成的、无声的背景。
苏晚的手指无意识地蜷缩起来，指甲轻轻抵着掌心，带来一丝微弱的刺痛感，帮助她凝聚正在一点点流失的勇气。她面前的果汁一口未动，晶莹的水珠沿着杯壁缓缓滑落。
顾晏舟似乎很享受这份宁静，他慢条斯理地喝着酒，目光悠远，并没有主动打破沉默的意思。这种沉静，反而让苏晚内心的波涛更加汹涌。
她深吸了一口气，夜晚微凉的空气涌入肺腑，却无法冷却她胸腔里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她知道，如果再不开口，这点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勇气，很快就会在沉默中消耗殆尽。
终于，她抬起头，目光落在顾晏舟被月光勾勒的侧脸上。他的下颌线清晰利落，喉结随着吞咽酒液的动作轻轻滚动，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性感。
“顾晏舟。”
她轻声唤他的名字，声音在安静的夜色里显得格外清晰，甚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顾晏舟闻声转过头，深邃的目光落在她脸上，带着询问。他似乎察觉到了她与平日的不同，那双向来沉静的眼眸里，此刻翻涌着过于复杂的情绪。
苏晚迎着他的目光，感觉自己的心脏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呼吸都变得有些困难。她攥紧了放在膝上的手，指尖深深陷入柔软的睡袍布料中。
晚风拂过，带来她身上淡淡的沐浴后的清香，和他杯中威士忌醇厚的气息，交织在一起。
就是现在。
她张了张嘴，那个在心底盘旋了无数遍的问题，几乎要冲破喉咙。然而，临到嘴边，却又像被什么东西堵住，只化作一丝微弱的气音。
顾晏舟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看着她，耐心地等待着。他那双过于锐利的眼睛，此刻却仿佛带着一种包容的力量，鼓励着她。
苏晚再次深吸一口气，这一次，她强迫自己直视他的眼睛，不躲不闪。她要将他的每一个细微反应，都看得清清楚楚。
“我们之间……”她的声音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静谧的夜色，也怕惊碎了自己最后的希望，“……那份协议，还作数吗？”
问出来了。
终于还是问出来了。
没有直接问“你是否爱我”，也没有问“我们是什么关系”，而是选择了这个最原始、也最核心的起点——那份定义了他们关系开端的协议。
这个问题，像一块巨石投入平静的湖面，瞬间在两人之间激起了无声的巨浪。
空气仿佛在这一刻彻底凝固了。
风声、虫鸣、甚至远处模糊的车流声，都消失了。苏晚的世界里，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对面男人骤然深沉、如同古井寒潭般的目光。
他握着酒杯的手指，几不可察地收紧了一瞬。杯中的冰块，发出极其细微的“喀啦”声。
他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眼眸里，情绪翻涌，惊讶、探究、了然……最终都沉淀为一种极其复杂的、她看不懂的幽暗。
他没有立刻回答。
时间，在沉默中被无限拉长。每一秒，都像是一个世纪那么漫长。
苏晚在他的沉默中，感觉自己的勇气正在一点点被抽空，心也一点点往下沉。她几乎要后悔了，后悔自己不该如此冲动，不该去触碰那个可能无比残酷的真相。
也许，维持现状才是最好的？至少，她还能拥有此刻的温暖和靠近。
就在她几乎要承受不住这令人窒息的沉默，想要开口说“算了，当我没问”的时候，顾晏舟却缓缓放下了手中的酒杯。
杯底与玻璃桌面接触，发出清脆的一声轻响，在这寂静的夜里，格外清晰。
他身体微微前倾，拉近了两人之间的距离。那双锐利如鹰隼的眼眸，牢牢锁住她，仿佛要透过她强装镇定的外表，看进她忐忑不安的灵魂深处。
他开口，声音低沉得如同耳语，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穿透力，清晰地传入苏晚的耳中：
“你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