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平静地走出第五层的光门，迎面而来的，不是预想中的喧闹，而是一片诡异到令人发毛的死寂。
上百道目光，像是被施了定身术，直勾勾地凝固在他身上。
每一道目光里，都盛满了同一种情绪——见了鬼般的难以置信。
武力塔前，那冲天的金色光柱正缓缓消散，但它留下的余威，却像一道滚烫的烙印，深深地刻在了在场每一个弟子的心头和识海里。
“完美通关”四个大字，依旧在石碑顶端闪烁着刺目的金芒，仿佛在无声地宣告着一个新时代的降临。
人群像是摩西分海般，自动在他面前分开一条宽阔的道路，仿佛他身上带着什么无形的、令人敬畏的屏障。
“你就是秦渊？”
一个声音打破了这片凝固的寂静。
那声音冷冽如冰，充满了不加掩饰的敌意与审视。
秦渊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个身材高大的青年，一身崭新的内门弟子月白长袍，显得与周围灰衣的外门弟子格格不入。
他眉眼锐利，腰间佩着一柄造型张扬的古铜色长剑，剑未出鞘，便已散发着一股狂风般的霸道气息。
秦渊认得他。
林宇，前不久以外门弟子的身份，风光无限地晋升内门，其一手出神入化的《狂风剑法》，在外门之中，几乎是无敌的代名词。
有点意思，他不是晋升内门了吗？怎么还跑来外门凑热闹。
而且看样子，他也获得了进入秘境的资格。
林宇双臂抱胸，下巴微抬，那眼神与其说是在看一个人，不如说是在审视一件物品，一件可能威胁到他地位的物品。
“很好。”林宇点了点头，嘴角扯出一个冰冷的弧度，“你的胆子，比我想象中要大。不过，运气终究是运气，当不得实力。”
他身后的几个跟班也跟着起哄：
“林师兄说的是！靠着一点狗屎运在黑风山脉捡了功劳，就真以为自己是个人物了？”
“闯个塔而已，有什么了不起的，说不定是武力塔的傀儡出了问题呢！”
秦渊听着这些聒噪，甚至都懒得皱一下眉头。
他算是看明白了，这位新晋的内门师兄，是来找茬的，或者说，是来巩固他那摇摇欲坠的“第一”之名的。
“三日后的秘境，你最好绕着我走。”林宇终于说出了他的目的，话语中带着不容置喙的命令口吻。
这是在下马威，也是在划定地盘。
秦渊忽然觉得有些好笑。
这人的一手《狂风剑法》或许练得不错，可这脑子，似乎不太灵光。
秘境那么大，机缘遍地，谁有本事谁拿，还绕着走？当那是你家后花园吗？
他抬起眼，平静地迎上林宇锐利的目光，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像一颗石子投入寂静的湖面，清晰地传到每个人耳中：
“路在脚下，我为何要绕道而行？”
没有愤怒，没有反驳，只是一句平淡的反问。
然而，就是这句平淡的话，却像一记无形的耳光，狠狠抽在了林宇的脸上。
他盛气凌人的气势为之一滞，脸色肉眼可见地阴沉了下去，周身的空气都仿佛变得凌厉起来。
“牙尖嘴利！”他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眼中寒光一闪而过，“我记住你了。希望你在秘境里，也能这么硬气！”
眼看林宇与秦渊之间的气氛已是剑拔弩张，随时可能爆发冲突，林宇却最终冷哼一声，狠狠地甩下一句狠话，拂袖而去。
他带来的那股压迫感消散了，但整个广场上的空气，却因为这场未遂的冲突，变得更加微妙和凝重。
“都围在这干什么！像什么样子！散了散了！”
一个气喘吁吁的声音由远及近，负责武力塔的那位半秃执事长老，此刻一反常态，拨开人群，三步并作两步地冲了过来，一张老脸因为跑得太急而涨得通红。
他先是抬头，近乎虔诚地仰望着石碑上那还未完全消散的金色字迹，浑浊的眼睛里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精光。
随后，他猛地扭过头，看向秦渊，那眼神，像是看到了什么失传已久的稀世珍宝，激动得连胡子都在微微颤抖。
“好！好啊！”老者连说两个好字，深吸一口气，让自己激动的情绪平复了一些。而后，他猛地提高音量，运足真气，对着广场上所有弟子高声宣布：
“秦渊，以炼体八重之境，完美通关武力塔！乃我碧海剑阁立宗以来，继五十年前那位传奇之后，首位以‘完美通关’之姿，闯过武力塔第五层的弟子！此非一人之荣，乃我宗门之大幸事！”
老者的声音回荡在广场上空，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狠狠地敲在众人的心上。
五十年来第一人！
这个名头，比任何言语都更具分量！
老者顿了顿，似乎在享受着众人那呆滞的表情。
他环视一周，而后从怀中，郑重无比地取出一枚通体温润、散发着浓郁药香的玉瓶，高高举起。
“宗主有令！”
这四个字一出，所有人神情一凛，连呼吸都下意识地屏住了。
“特赐予秦渊‘完美通关’奖励——极品‘凝气丹’一枚！望其在即将到来的双宗秘境中，再创佳绩，为我碧海剑阁，争光！”
“什么？！”
“凝……凝气丹？我没听错吧？还是极品的？！”
“我的天！就是那个号称能凭空增加三成突破凝气境几率的战略级丹药？宗门宝库里都未必有几颗的宝贝？”
“这……这何止是奖励，这简直就是宗门在对他进行战略投资啊！”
“他不是只是一个凡体吗？”
人群彻底炸开了锅，比刚才看到金光冲天时还要疯狂！
如果说“完美通告”只是一个虚无缥缈、但足够响亮的名号，那这枚极品“凝气丹”，就是实打实、能改变一个修士命运，甚至能决定其未来高度的逆天重宝！
一枚极品凝气丹，其价值根本无法用贡献点来衡量。
在功勋殿的兑换列表里，根本就没有这一项。
就算有，那价格也绝对是一个天文数字，足以让任何外门弟子，甚至是内门弟子倾家荡产。
宗门竟然直接赏了？这份重视程度，前所未有！
一时间，无数道或羡慕、或嫉妒、或敬畏、或贪婪的目光，齐刷刷地聚焦在了那枚小小的玉瓶上。
这个消息，如同一场十二级的超级风暴，瞬间席卷了整个宗门。
无数道传讯玉符的光芒在碧海剑阁的各个角落亮起，像黑夜中的萤火虫，将这则惊天动地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播出去。
甚至，通过某些特殊的渠道，这消息跨越了山脉，传到了即将一同探索秘境的另一大宗门——云水剑宗耳中。
据说，云水剑宗负责此次秘境之行的带队长老，在听到这个消息后，沉默了良久，最后只是拿起朱笔，在参与秘境的弟子名单上，“秦渊”这个名字后面，重重地画了一个圈，并在旁边批注了两个字：
“警惕！”
而在风暴的中心，秦渊本人，却依旧平静。
他在无数道复杂的目光中，从激动得有些语无伦次的老执事手中，接过了那枚温润的玉瓶。
“多谢长老。”
他本只是想来薅点羊毛，顺便在秘境之行前，给自己热个身，摸一摸自己的实力底线。
结果一不小心，好像把天给捅了个窟窿，顺带把自己推到了风暴的正中心，成了两宗弟子眼中最显眼的目标。
算了，虱子多了不痒，债多了不愁。
麻烦是多了点，但好处也是实打实的。
他对着老执事和周围还处在震惊中的弟子们微微点头，而后转身，在众人自觉让开的道路中，一步步返回清竹居。
夜色如墨，终于将白日的喧嚣彻底吞噬。
清竹居内，秦渊盘膝坐在蒲团上，月光透过窗棂，在他身上洒下一片清辉。
他手中握着那枚温润的玉瓶，能清晰地感受到其中所蕴含的，那股几乎要满溢出来的磅礴药力。
他很清楚，有了这枚丹药，自己冲击炼体境九重，甚至是未来冲击凝气境的把握，都大了不止一分。
但同时，这份从天而降的重奖，也意味着在即将到来的秘境之行中，他将要面对的，绝不只是未知的妖兽和险地，更有来自两宗天才们明里暗里的针对与挑战。
他打开玉瓶，一股沁人心脾的药香瞬间弥漫了整个房间。
他正准备将那枚龙眼大小、晶莹剔透的丹药服下，借助其药力，一鼓作气，冲击炼体境九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