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字定下，接下来是更现实的国籍问题。
Emma在美国出生，根据美国法律出生地原则，自动拥有美国国籍。
而根据中国的国籍法，父母双方或一方为中国公民，本人出生在外国，同样具有中国国籍。
孟燕臣对此态度明确。
“小河，关于Emma的国籍，我的想法是，我们依据中国法律，为她申请中国护照和旅行证，回国后立刻上户口。”
孟燕臣进一步阐述自己的理由，这关乎他内心深处对子女教育的核心理念：
“我不希望孩子们觉得自己是外国人。我希望他们的身份认同首先是中国人。要说中国话，写中国字，理解并认同中华文化的精神内核。”
“这关乎他们的根在哪里。拥有中国国籍，是这种认同最基础、也是最正式的体现。”
孟燕臣并非不认可国际视野，恰恰相反，他希望孩子们能立足中国文化，再从容走向世界。
“至于美国国籍，既然法律赋予了她，我们尊重，可以保留。”
“但在她成年前，我们作为父母，要引导她建立以中华文化为根基的认同感。”
“等到她十八岁成年，具备了独立思考和选择的能力，再由她自己决定，是继续做中国人，还是选择成为美国人。我们把选择权交还给她，但在此之前，我们要为她铺好认识根的道路。”
王小河本身就是中西教育结合的受益者，她深刻理解文化根基的重要性。
孟燕臣的话，完全说到了她的心坎里。
她从不认为身份认同是割裂的，但一个坚实的精神原乡至关重要。
“我完全赞同。”
她毫不犹豫地点头。
“我们的孩子，首先是炎黄子孙。就这么办，尽快把手续办好，让孟霁景小朋友，正式成为我们家的小小中国公民。”
于是，小小的孟霁景，刚一出生，就得到了山海无阻、万里通关的自由。
这个世界，爸爸妈妈、哥哥姐姐已经替她体验过了，确认了是幸福的、快乐的，于是带她来人间，活这一世。
……
处理完房产、车辆和女儿的事宜后，孟燕臣将最关乎家庭未来几年格局的事情摆上了桌面。
他握着小河的手，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指尖，语气比之前多了几分郑重。
“小河，还有一件事，需要和你慎重商量。”
他顿了顿，组织着语言。
“组织上正在谋划一批厅局级干部的跨省交流任职。”
王小河立刻抬起头看向他。这是重要的人事动向。
“我在考察名单里，”孟燕臣的语气平静，“初步意向，是去邻省的省会城市，出任分管文教卫的副市长。”
他将副市长三个字说得平稳，但小河立刻捕捉到了这其中蕴含的巨大信息量。
这绝非平调，而是实实在在的重用、晋升，是迈向更广阔舞台的关键一步。
她眼睛一亮，由衷地为他感到高兴，脱口而出：
“这是好事啊燕臣！恭喜你！终于有机会独当一面了！”
然而，孟燕臣脸上却没有多少喜色，反而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愧疚。
他微微蹙眉，将她的手握得更紧：
“机会确实是好机会，平台更大，能做的事情也更多。但是……”
他抬眼看向她，目光里充满了不舍与担忧。
“这意味着更多的责任，更繁重的工作，而且，最重要的是……可能要长期离开沪市，我们见面的机会会更少。”
“我担心，没法平衡好事业和家庭。”
他的顾虑实实在在。
沪市是他们的家，有熟悉的环境和人脉，他若外放，便是真正的异地，聚少离多将成为常态。
王小河看着他眼中的挣扎，心中亦是百感交集。
她当然渴望团聚，希望孩子能在父母亲身边长大。
但她更了解孟燕臣，了解他藏在清冷外表下的抱负与才干。
她反手握住他的手，目光清澈而坚定，语气带着一种鼓舞人心的力量：
“燕臣，人活一世，当做有意义的事，实现胸中抱负。”
“我问你，出任地方领导，是不是比你留在沪市卫健委，更能施展你的才能，更好地去实现你想做的事情？”
这个问题直击核心。
孟燕臣几乎没有犹豫，眼中闪过锐利而坦诚的光芒：
“是。在沪市卫健委，位置清贵，主要精力在政策制定与上传下达，影响力终究有限。”
“但去了地方，就是一方大员，管辖数百万人口，教育、文化、卫生、体育……方方面面都需要统筹，可以调动的资源和能推动的实质性变革，是现在无法比拟的。而且，”
他深吸一口气，“在基层一线的这两年锻炼经验，对于我的整个政治生涯来说，会是非常宝贵的财富，是无法在机关里获得的。”
“那就去吧。”
小河的声音温柔却充满力量，没有丝毫拖泥带水。
“我们分兵两路，各自努力。”
她看着他，眼中是全然的信任与支持：
“你在国内，履行你的新职责，为官一任，造福一方。我在美国，完成我的聘期和既定的科研工作，带好Emma。暂时的分离是为了更好的未来。”
她微微扬起下巴，脸上浮现出那种属于王小河的、混合着自信与傲气的神采：
“两年后，我们顶峰相见。”
孟燕臣心中最后一丝阴霾被她这番话语彻底驱散。
他动容地看着妻子，胸腔被澎湃的情感填满。
他低下头，额头与她相抵，继续安排道：
“星星在美国读书，暂时不变，申请大学的事，还需要你费心……可以多跟白杨商量。”
“月儿已经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和社交圈。她一心想考F大附属高中，最好的方法是让她暂时留在沪市，继续学业，由外公外婆照顾生活。这样也更稳定些。但我还需要征求她本人的意见。”
这个决定让小河有些意外，但仔细一想，确实是最稳妥的安排。
让青春期的月儿突然离开熟悉的环境跟着去一个陌生城市，或者带来美国重新适应，都不容易。
“至于晨曦……”孟燕臣提到小儿子，语气更加柔和却坚定，“我打算带在身边。男孩子，这个年纪，需要父亲多引导。而且，我工作调动，身边带着孩子，也更合适一些。”
他没有明说，但小河明白，某种程度上，一个家庭稳定的领导干部，是一种政治形象的需要，可以帮他挡掉不少麻烦。他不能做裸官。
“所以，”孟燕臣总结道，语气恢复了往常的沉稳果断，“就按你说的，我们分兵两路，各自努力。两年后，我们顶峰相见。”
顶峰相见。
这四个字，掷地有声。
它不是无奈的妥协，而是强者之间的盟约。
他们各自在自己的领域攀登，不是为了超越对方，而是为了在更高的地方，看到彼此眼中更辽阔的风景，然后携手走向更远的未来。
既是爱人，也是战友。
在人生的重要关口，再次确认了彼此是能够并肩前行、相互托付的同行者。
前路或许有挑战，但方向已然明确，心亦无比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