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长九依照大师兄的吩咐前往西练武场。
此处果然是剑魂境及以上弟子的修炼场所，人数比东场少了许多，但个个气息凝练，剑意逼人。
他一踏入场地，立刻感受到了无数道目光聚焦在自己身上。
那些目光充满了探究、好奇、审视，甚至还有毫不掩饰的怀疑和轻蔑。
他如今神识强大，即便不刻意去听，也能捕捉到那些压低的议论声。
“看，就是他，长九…”
“不是说死在外头了吗？怎么又回来了？”
“听说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其他几个都…”
“炼气七层？剑魂境？这怎么可能？吃了仙丹也没这么快吧？”
“嘘…小声点，听说他有点邪门…”
长九面不改色，寻了一处空地，自顾自地开始演练《流星剑法》。
他刻意将灵力压制在炼气七层，但剑招之间的意蕴却纯正凌厉，确实是实打实的剑魂境水准，引得一些真正醉心剑道的师兄微微侧目。
然而，树欲静而风不止。
第三日，他刚练完一套剑法，正准备休息，就听到不远处几个弟子围在一起，声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让他听见：
“要我说啊，这事肯定没那么简单！怎么就他一个人活着回来了？还修为大涨？我看呐，八成是…”
“王师兄说的是，说不定是见财起意，背后下了黑手，然后把事情都推到妖兽头上！”
“就是！听说他入门就得了一把好剑，说不定王莽师兄他们就是发现了什么…”
这些话如同毒刺，字字诛心。
长九握剑的手猛地收紧，他可以忍受排挤，但绝不能容忍如此恶毒的污蔑，尤其是玷污他用生命守护的兄弟情谊和李焱他们的身后名！
他猛地转过身，目光冰冷地射向那几名弟子，其中以一位炼器峰的弟子说得最为起劲。长九认得他，似乎是叫孙浒。
“孙浒！你刚才说什么？有种再说一遍！”长九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冰冷的剑意，让那几名弟子齐齐一颤。
孙浒被当众呵斥，脸上有些挂不住，尤其是周围其他师兄师姐都看了过来。
他硬着头皮，强作镇定道：“怎么？许你做，还不许人说？长九，你别以为突破了剑魂境就了不起！谁知道你这境界是怎么来的？李焱、秦石、石刚、赵莽四位师兄都死了，就你活着回来，还得了天大好处，天下哪有这么巧的事？！”
“放屁！”
长九怒极，一步踏前，周身剑意勃发，虽未动用灵力，但那凌厉的气势竟逼得孙浒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我长九行事，无愧天地！你再敢污蔑我与李焱秦石他们的情谊，污蔑我害人性命，我定不与你干休！”
“哼！谁污蔑你了？这些话又不是我说的！”
孙浒被他的气势所慑，嘴上却不肯认输，情急之下脱口而出，“是炼器峰的王腾师兄说的！他说你以前在蓬莱镇就不是什么好东西！如今不过是侥幸捡了条命，还不知道用了什么邪门手段！”
王腾！
这个名字如同火星，瞬间点燃了长九积压的怒火！原来是这个小人！同为蓬莱镇出身，却因嫉妒他的变异灵根，来的路上就没少给他使绊子，没想到到了宗门，还敢在背后如此编排他！
长九不再与孙浒废话，狠狠瞪了他一眼：“管好你的嘴！若再让我听到半句，休怪我剑下无情！”
说完，他收起倚天剑，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西练武场，径直朝着炼器峰的方向而去。
炼器峰与剑峰风格迥异，空气中弥漫着地火与金属熔炼的气息。
长九一路询问，很快找到了王腾所在的炼器坊。
还没进门，就听到里面传来王腾那略带尖酸的声音，正对着几个围着他的外门弟子唾沫横飞地吹嘘：
“…我跟你们说，那长九啊，别看他现在人模狗样的，以前在蓬莱镇就是个十足的该溜子！整天游手好闲，偷鸡摸狗！要不是走了狗屎运测出个破变异灵根，不知吃了啥，要不他能进得了木灵宗？我看啊，这次那几个师兄的死，绝对跟他脱不了干系！不知道用了什么下三滥的手段…”
长九听得怒火中烧，猛地掀开门帘闯了进去！
屋内几人吓了一跳，王腾更是像被掐住脖子的鸭子，声音戛然而止，目瞪口呆地看着突然出现的长九。
长九目光如刀，死死锁定王腾，一步步逼近：“王！腾！你刚才说什么？有本事再给我说一遍！”
王腾先是一慌，随即看到周围还有不少同门，强自镇定下来，梗着脖子道：“怎么？我说错了吗？长九，你以前在镇上不就是个…”
“我是什么？！”
长九猛地打断他，一把揪住他的衣领，将他整个人踢得离地三寸！
他虽未动用灵力，但是他的肉身力量实打实是从前在云雷阁靠雷灵脉经过多次淬炼过的，看着是瘦一些，但是力量一点不输别人。岂是王腾这种专注炼器、疏于锻体的修士能比的？
“你放开我！长九！这里可是炼器峰！”
王腾又惊又怒，手脚乱蹬，脸憋得通红。
“炼器峰又如何？就能任由你满嘴喷粪，污蔑同门？！”长九眼中几乎要喷出火来，“我在蓬莱镇如何，轮得到你来说三道四？明明你我二人在蓬莱镇都不相识，李焱师兄、秦石师兄为人如何，轮得到你来编排揣测？你除了在背后搬弄是非，还会干什么？！”
“你胡说！我没有！”还在狡辩，
王腾拼命挣扎，口不择言地骂道，“你就是个灾星！扫把星！谁沾上你谁倒霉！李焱秦石就是被你克死的！啊——”
他话未说完，长九再也忍不住，一拳狠狠砸在他脸上！
王腾惨叫一声，鼻血长流。
他也被打出了火气，嚎叫着反击，两人顿时扭打在一起，从屋里打到屋外，撞翻了不少炼器的器具，叮当作响。
长九刻意只动用肉身力量，拳头如同雨点般落下，专挑肉厚的地方打，既让王腾疼痛难忍，又不至于造成严重伤势。
王腾虽然修为比长九“显示”出来的炼气七层高一点，约莫炼气八九层，但近身肉搏哪里是长九的对手，被打得毫无还手之力，只能嗷嗷惨叫，嘴里还不干不净地骂着。
周围炼器峰的弟子都看傻了，有人想去劝架，却被两人身上那股狠劲吓住；有人则赶紧跑去禀报长老。
就在两人打得不可开交，王腾快要被打成猪头之时，一声蕴含着威严的怒喝如同惊雷般炸响：
“住手！成何体统！”
一股强大的元婴威压瞬间笼罩而下，将扭打的两人强行分开！
只见一位身着赤红色长老服饰、面容古朴、须发皆张的老者，不知何时已站在不远处。
他周身散发着灼热的气息，仿佛体内蕴藏着一座火山，眼神锐利如炬，不怒自威。
正是炼器峰峰主——林木长老，一位元婴初期的炼器大师！
他看着眼前一片狼藉的景象，以及脸上挂彩、衣衫不整的两人，脸色阴沉得可怕：“怎么回事？！你一个剑锋为何在我炼器峰私斗？！”
被林木长老强大的元婴威压强行分开，长九和王腾都踉跄着后退数步。
王腾捂着肿痛的脸颊，看到师父来了，如同看到了救星，
立刻指着长九哭诉道：“师父！师父您要为我做主啊！长九他…他无故闯我炼器峰，还动手打人！您看把我打的！”
长九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气血和怒火，对着林木长老恭敬地行了一礼，声音不卑不亢，却带着十足的委屈与愤懑：
“林木长老明鉴！弟子长九，并非无故生事。实在是王腾师兄欺人太甚！”
他抬起头，目光清澈而坚定地看着林木：“弟子乃蓬莱镇外向阳村猎户之子，自幼在山中长大，鲜少踏入蓬莱镇。可王腾师兄却逢人便编造谣言，污蔑弟子在镇上游手好闲、偷鸡摸狗！此番弟子历劫归来，王腾师兄更是在背后恶意揣测，散布谣言，说弟子害死了同行的李焱、秦石、石刚、赵莽四位师兄弟！此等污蔑，关乎弟子清白与逝者名誉，弟子岂能忍气吞声？特来寻他理论，他却言语辱及弟子先人，弟子一时激愤，方才动手，请长老恕罪！但请长老为弟子主持公道，勒令王腾师兄停止造谣，并还弟子与逝者一个清白！”
他言辞恳切，逻辑清晰，将前因后果说得明明白白，尤其强调了对逝者的不敬，占住了情理。
林木长老听着，眉头越皱越紧。
他对自己这个徒弟的品性如何岂会不知？平日里就好嚼舌根、嫉妒心强，长九所说，十有八九是真的。
而且涉及已故弟子清誉，这事可大可小。
然而，道理归道理，面子归面子。
长九一个剑峰弟子，跑到他炼器峰的地盘上，把他徒弟打了，还弄得一片狼藉，这简直就是当众打他炼器峰的脸！
若是就此轻轻放过，他林木的老脸往哪搁？
再者，他刚才用神识细微探查过长九，此子气血之旺盛远超炼气期，体内似乎还隐藏着一股极其隐晦却让他都感到一丝心悸的力量，十分古怪。
这更让他心中不喜，觉得长九此子绝非表面看起来那么简单，说不定真有什么蹊跷。
于是，他脸色一沉，故意忽略了长九话语中的重点，呵斥道：“哼！纵然王腾有错，自有我炼器峰门规处置！何时轮到你一个剑峰弟子来我炼器坊动手教训人了？此乃越俎代庖，目无尊长！丝毫不懂宗门规矩！”
他绝口不提王腾造谣之事，只抓住长九动手和地点不对大做文章，明显是存心偏袒。
长九一听，心中怒火再次腾起，指甲深深掐入掌心，骨节捏得发白！他刚想开口反驳这不公的对待——
却见那林木长老眼中精光一闪，竟突然出手！
仿佛是要“略施薄惩”，实则蕴含着元婴初期的灵力，一掌朝着长九肩膀拍来！
速度之快，角度之刁钻，根本不容“炼气七层”的长九躲避！这一掌，既是为了维护面子，也暗含了试探长九虚实之意！
“长老你——！”
长九瞳孔猛缩，万万没想到对方竟会直接动手！他此刻若显露真实修为抵挡，必然暴露无遗；若强行隐藏，这一掌下去…
电光火石间，他只能疯狂运转炼气七层的微薄灵力护体，同时肉身硬抗！
“嘭！”
一掌结结实实地拍在长九肩头！
“噗——！”
长九只觉得一股灼热狂暴的灵力透体而入，狠狠冲击着他的经脉，喉头一甜，一口鲜血猛地喷了出来，身体不受控制地向后倒飞出去，重重撞在院中的一根石柱上！
“哼！不知天高地厚！”
林木长老冷哼一声，眼中闪过一丝得意和果然如此的神情——这小子果然有点门道，受他一掌居然没当场重伤昏迷？他正想再上前一步，继续施压——
“林木！你好大的威风！竟对一小辈下如此重手？！”
一声怒喝如同九天惊雷，骤然从空中炸响！
与此同时，一道凌厉无匹的青色剑芒从天而降，精准无比地拦在了欲要再进一步的林木长老身前，剑芒吞吐，散发出令人心悸的寒意，逼得林木不得不后退一步！
青光一闪，剑峰峰主水木言的身影已然出现在场中，挡在了长九身前。
他面沉如水，目光冰冷地看着林木长老，周身元婴后期的强大气息毫不掩饰地释放开来，压得周围所有炼器峰弟子喘不过气！
“水木言！你…”
林木长老脸色一变，没想到水木言来得如此之快，而且态度如此强硬。
水木言根本不看他，先是回头看了一眼嘴角溢血、脸色苍白的长九，眼中闪过一丝心疼与怒火。
他沉声问道：“长九，怎么回事？”
长九在水木言到来的瞬间，心中一定，强忍着剧痛，将刚才对林木说的话又简要说了一遍，重点强调了王腾造谣污蔑逝者和林木长老的不公偏袒。
水木言听完，猛地转头看向林木，声音如同万载寒冰：“林木！我徒儿所言，可是事实？！你炼器峰弟子背后污蔑同门、诋毁逝者，你不加管束；我徒儿前来理论，你不同青红皂白，反而出手重伤于他？这就是你炼器峰的规矩？！今日你若不给老夫一个交代，老夫便去副宗主殿前，请副宗主和各位长老评评这个理！”
水木言的声音如同滚滚雷霆，在整个炼器峰回荡，毫不客气，直接将事情拔高到了两峰纠纷的程度！
林木长老的脸色顿时变得无比难看，他没想到水木言如此护短，而且丝毫不给他留情面。
看着水木言那冰冷的眼神和身上散发出的远超自己的强大气息，他知道，今天这事，恐怕难以善了了。
自己理亏在先，若真闹到宗主那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