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立刻找来红纸,亲自研墨,一手抱孩子,一手将军体,潇洒至极的写了一篇咒语。
她亲自选了一棵老槐树,大营门口,人来人往,最显眼的位置,把红纸端端正正贴了上去。
起初,路过的士卒们觉得稀奇,嘻嘻哈哈地念,也没当真。
但奇怪的是,这天夜里,小棺生的哭闹似乎真的轻了些,虽然还是醒,但嚎的时间短了点。
布芙来了精神,下令:凡是路过此树者,必须大声念三遍咒语!
一时间,大营门口出现奇景:无论军官士兵,还是运粮民夫,经过老槐树都得驻足,对着树上红纸扯一嗓子“天皇皇,地皇皇……”,成了平川大营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说来也怪,随着念咒的人越来越多,小棺生的夜啼竟真的一天比一天好转,渐渐能睡个整觉了。
布芙一高兴,赏了伍大花两罐子擦脸膏。
温柔头七一过,陆文铮伤势稍稳,按计划动身返回三门关继续治疗。
临行前夜,布芙忐忑地将睡熟的孩子递给陆文铮,嘱咐了无数注意事项。
陆文铮接过孩子,动作依旧有些僵硬,但眼神无比温柔,或许是血脉相连,或许是巧合,小棺生在他怀里扭了扭,吧唧几下嘴,睡得格外香甜,一夜安眠。
布芙躲在帐外偷看,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一块大石落地,总算是把这“烫手山芋”交出去了!
虽然不舍,但前线刀枪无眼,孩子跟着陆文铮回三门关,是最好的选择。
陆文铮抱着孩子,护着温柔的棺椁,走了。
布芙送走他们,肩头一轻,却也有种空落落的感觉。
她甩甩头,重新将精力投入到围困平川大计中,那座环绕平川内城的外围墙,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一天一天变化着。
大夏,京都城。
春闱刚过,一份由三百余名新科进士及在监学子联名签署的奏折,通过通政司递到了皇帝的案头。
奏折洋洋洒洒数千言,核心却只有一个:以“忠勇伯布芙身世存疑,恐与敌邦有涉,不宜再掌北疆兵权”为由,恳请陛下速召其回京“述职”,另遣大将接掌平川军务。
皇帝阅罢,朱笔只批了两个字:“胡闹!”便将奏折掷于一旁,不予理会。
消息传出,联名的学子们顿感屈辱与不甘,他们自诩心怀天下,仗义执言,却遭皇帝如此轻慢。
在几位以“清流直谏”自诩的学子领袖鼓动下,数百人身着素服,齐聚宫门前的广场,长跪不起。
高声诵读奏章,声音悲切而激昂,引来无数百姓围观,交通为之堵塞。
他们以“文死谏”相砥砺,要求皇帝“正视国本,采纳忠言”。
羽林卫层层布防,却投鼠忌器,面对这些手无寸铁、却代表着“天下文脉”的未来官员,不敢擅动刀兵。
局面一时僵持。
消息传入内廷,皇帝的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他并未立即发作,只对身旁的严序冷冷吩咐了一句:
“且由他们跪着,朕倒要看看,能跪出什么花样!
着内阁拟个章程,看看如何‘请’这些未来的栋梁们回去安心读书。”
语气平淡,却让侍立一旁的近臣们脊背发凉。
皇帝动了真怒,但面对这群被“大义”冲昏头脑的学子,直接暴力驱散,确会损及圣名,给朝廷带来了极大的舆论压力。
镇北侯府,陆文铮远在北疆,府中由老管家主持,闻讯后紧闭府门。
但暗中派出了得力家将,混入人群,密切监视学子中带头之人的动向,并第一时间将消息通过特殊渠道送往平川。
戴遇之子戴长胜,听闻有人污蔑他大哥,小小年纪气得暴起,提起木刀就要去宫门口理论,被林知雪死死拦住。
戴府女眷则纷纷递牌子入宫,向与戴家交好的妃嫔陈情。
江大人虽未直接出面,但其门下弟子已开始在各衙门、书院中活动,试图平息舆论,引导理性讨论。
定南侯世子吴涯,得知此事后,直接炸了毛,抄起一根马球杆就要往外冲,被他爹吴伯庸死死抱住。
“放开我!爹!我要去干死那群书呆子!他们敢污蔑我姐!
我姐在平川拼命,他们在背后捅刀子!算什么读书人!”吴涯眼睛赤红,奋力挣扎。
吴伯庸又急又怒,低吼道:
“混账!你现在出去,是嫌咱们家还不够乱吗?又打又杀的,给人落下口实,说定南侯府仗势欺压士子吗?给我老实待着!”
吴涯气得浑身发抖,却无可奈何,只能一球杆砸在廊柱上,木屑纷飞。
太傅府,吴老将军又在转圈圈。
“啊!气死我了,你听听他们都放的什么屁,白的硬说成黑的,看了几年书,嘴皮子溜了,就这么用啊?一群蠢材!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老吴头,你别转了,我求你了,坐下喝口茶消消气。”
“我大孙女命苦啊,谁都能欺负她一下!我这个祖父没用啊,空有一身武艺,却阻止不了流言四起,也堵不住那帮学子的嘴!”
项太傅慢悠悠地品着茶,眼皮都未抬:
“背后之人,倒是会挑时候,利用这些满腔热血,却不通世事的学子,制造‘民意’,逼宫陛下。
此法,虽拙,却有效。
陛下若强行驱散,必损圣名;若妥协,则寒了前线将士的心。”
“那怎么办?就任由这群小崽子堵着宫门?
不行,我得去趟三门关,亲口告诉她真相,让她从别人嘴里听到,指不定都传成了什么歪七扭八的样。”
项太傅极力安抚棋搭子,耐心劝解。
“你先别急!坐下来听我说。
我本想从今年起,就彻底不和学子们接触,淡出文坛,退出朝堂。
看来,还得再跟他们论论道,辩辩理,一个个的书都白读了。
三日后,就是‘五军英烈庙’建成的告祭大典,你若是参加最好,若是急着去三门关,我也不拦你,自己拿主意。
告祭大典之后,我会在国子监与学子们论道,希望能正一正他们跑偏的心思。”
吴老将军终于安静下来,坐下大口饮茶,心里打定主意,得马上去三门关,他可看不得他大孙女受委屈。
项太傅给吴老将军添满茶,对小厮吩咐道:
“去把吴涯叫来,老夫嘱咐他点事,先把宫门口的学子打发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