布芙一头扎进官员堆里,泥鳅一样在人群里穿梭,打算用人当障碍,躲上一会儿。
哪知道,项太傅对着那帮穿朝服的,中气十足的吼了一嗓子:
“给我抓住那个丫头片子!”
人形障碍瞬间变成若干个帮手,你绊一脚,我扯把袖子,很快,布芙被陆文铮抓着后脖领带到项太傅面前。
众官员:
“项太傅,见你无恙,我就放心了,原来是场误会,甚好。”
“给太傅见礼。”
……
项太傅:“你们在那等一会儿,我忙完再跟你们说话。”
挥起蝇甩子就往布芙后背上抽。
布芙从小就知道一个道理,挨打要喊疼,对方才觉得解气,要是你不吭声,越打越气,越气下手越狠。
除非是死敌打你,那得忍着,因为有种东西叫骨气,得要。
项太傅抽一下,布芙嚎一嗓子,凄惨的模样,任谁听了都要心软两分,于是,老爷子不打了,气也消了。
项太傅把布芙写的字拍到两位元帅面前。
“看看,你们带的兵,都当忠勇伯了,就写这破字!
还说不用我管,老夫也懒得管,你俩,负责教她写字,教不会也别再管我叫老师!”
陆文铮不用看都知道布芙的字啥样,戴遇不知道,拿起细看,这一看差点没骂娘,得多笨的人才能写出这么烂的字。
他要她回西林军当他的兵,他才不教这么笨的人写字,教书育人这事还得老师来,灵机一动,端起元帅的架子,命道:
“布芙听令。”
布芙条件反射,立即单膝跪地领命。
“命你服从太傅管教,让写就写,让背就背,有错认错,有罚认罚。”
“啊?”还有这样的军令?布芙委屈,“是。”
陆文铮瞪了戴遇一眼,就你聪明呗,不甘示弱,也命令道:
“布芙听令。”
布芙跪转向陆文铮,恭敬接命。
“命你替我和戴帅在老师身边尽孝,罚你做棋童一个月,限半月内学会用毛笔写字,最低要求:起码能辨认出写的是什么。”
布芙就知道陆帅这道命令也得是个离谱的,蔫吧吧的回:“是!”
项太傅被哄舒坦了,得意的朝布芙翻白眼,布芙回以更大的白眼。
吴老将军热闹看得饱饱的,已经换了好几个姿势哈哈大笑,他大孙子眼光不错,布芙那姑娘他看着也喜欢。
可惜呀,人家看不上他孙,无缘也无份,还好,大孙子被他劝住了,看清了自己的心思,他哪是真喜欢人家,分明就是好胜心。
此事就此罢了,否则继续纠缠下去,他那个侯爷好大儿,还有公主好儿媳,非得给自家再添一个生死仇敌。
这时,项太傅有工夫搭理院里溜边站着的百官了,问:
“你们这么多人,都上我这干什么来了?看热闹?还是以为老夫升天了?
闲的你们,不当值了?
我家可没那么多茶水给你们喝,滚滚滚,都回衙门干活去。”
众官员被骂,没有一个生气的,话都不敢接,还得挂着笑容,寒暄着让老太傅注意身体,祝他长寿,组团退出太傅府。
太傅府门口,还有陆续到的官员,见先到的一批已经出来了,问:
“太傅可安好?到底出了何事?”
出来的官员,忍着笑意,他们今天也是开了眼了,想八卦也不能在人家门口八卦,敷衍着回道:
“嗨!好着呢,没事,就是太傅打孩子。
回吧,别进去挨骂了。”
皇宫,御书房。
暗卫禀一句,皇帝的表情就变换一下。
平日里,皇帝都是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今日的反应太反常了些,暗卫感觉自己窥视了皇帝不为人知的一面,汇报完不知还能否活着出去。
暗卫把事情的始末探的清清楚楚,禀告的也很详尽,永泰帝从中提炼了重点信息:
老师无恙,身故一说纯属讹传。
忠勇伯跑的飞快,需要他的两军元帅一同出马才能抓到。
他的老师,骂遍满朝文武,无人敢怒,更不敢言,忠勇伯不但敢,还能把老师气到亲手打人。
老师罚抄书,他当皇帝的都不敢不写,忠勇伯敢,她还敢让太医院替她抄,人家不抄,她还要逼迫人家抄。
一切根源,全因忠勇伯写了一手烂字。
皇帝此时对布芙的字产生了巨大的好奇,命暗卫去找一张布芙的字迹,他要见识一下什么样的字,会让太医院评价成“人鬼不识”。
暗卫又跑了趟太傅府,偷了一张布芙写废的纸团回宫复命,期间,差点被布芙发现,他都没敢汇报。
皇帝看着纸上的球球蛋蛋,皱起眉头,使劲猜也没猜出写的啥。
人鬼不识?
依他看,神仙也不识,太医院的评价保守了,她的字应是“跳出三界外,不在五行中。”
太傅府。
程医正回家吃饭了。
两位元帅回家吃饭了。
吴老将军也回家吃饭了。
布芙不能回家吃饭,她被扣在太傅府练字,项太傅也不教她,让她自己悟,她悟出个道理:写字靠悟是悟不出来的。
午饭是在太傅府前院吃的,除了项太傅,还有他的四个小孙子,每天下了学堂,他们都和祖父一起吃午饭。
项太傅这一辈,就他一个男丁,到了儿子这一辈还是一根独苗,项炯婚后多年无所出,为了续上香火,四十岁的时候,纳了一房妾室。
妾室一进门,就和正室两人像开挂了一样,今年你生一个,明年我也生一个,项家孙辈,一连四个小子。
老大,正室所生,六岁;老二,妾室所生,五岁;老三,正室所生,四岁;老四,妾室所生,三岁。
项家族谱没有定下字辈,所以他们的名字是按老规矩,祖辈三个字,父辈两个字,孙辈三个字。
四个小子像看妖怪一样看着布芙。
这就是大夏第一女将军?新封的忠勇伯?就她,把祖父气的见谁骂谁?就她,写的一手屎团子字?
一个脑袋,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张嘴,也就那样嘛。
饭一开吃,就惊掉了四个小子的下巴,她,她吃了第六碗了!
这也不能怪布芙,盛饭的碗,就比茶杯大一圈,也不知太傅府为啥弄这么小的碗,难道是小孩子专用的?
四个小子吃着吃着就觉不妙,布芙吃的太快了,盘子里的菜都快被她抢没了,下意识的加快速度,筷子翻飞,吃出了抢食的架势。
食不言,寝不语。
这是懂事起他们就知道的规矩,可家里的规矩被布芙破了,她不仅是破了规矩那么简单,她是边吃饭边和祖父吵架。
“老头,你家饭可没有镇北侯府的好吃,都啥呀,烂乎乎的。”布芙嫌弃的戳戳煮成泥的菜。
“老夫家就这饭,你爱吃不吃。”项太傅给她翻了个白眼。
“吃点肉,别总喝那汤,占肚子不管饱,这肉煮的烂,你嚼得动。”布芙扔了一筷子肉到项太傅碗里。
“塞牙,我不吃!”项太傅把那块肉挑给了他大孙子。
“吃完了剔牙呗,吃一块!”布芙又夹了一筷子肉扔他碗里。
“我说了,我不吃,我不吃,你又给我夹!”
项太傅又要把肉转移给他大孙子,被布芙发觉,夹起来直接塞项太傅嘴里,邪魅一笑。
项太傅被动吃下那口肉,嚼了好半天,感觉肉的味道还不错,他就是懒得剔牙,所以就懒得吃肉,瞪了布芙一眼:
“你别多管闲事,不许再夹了。”
“你都管得着我写字,我凭啥不能管你吃饭?”
项太傅一噎,他竟无言以对。
四个小子看傻了,他们的祖父吵架吵输了?
布芙吃了八碗饭,才放下筷子,吹着口哨,抖着腿,看着四个小的吃饭,四个小的也在看她。
女子怎可如此姿态?祖父不管吗?
大中午正热的时候,窗外树上的知了叫个没完,本就燥热的天气,让人更加烦躁。
布芙挪到窗下,拿起一粒花生米,手指一弹,一个知了应声掉在地上,一动不动。
“哇!”
四个小子惊呆了,好厉害,好帅气,崇拜的看着布芙。
有观众捧场,布芙就来了兴致,每粒花生都耍着花的飞出去,半盘子花生米弹没了,知了的叫声小了不少,同时收获四个小迷弟。
布芙问四个小子:“想学?”
四个小子拼命点头,又看看他们祖父,祖父在吃肉,没搭理他们。
“叫声大哥听听,我就教你们。”
四个孩子没有犹豫,参差不齐的喊:“大哥!”“大哥,大哥!”“大锅!”怕祖父不允,又看向祖父。
项太傅此时正在努力剔牙,挥挥手道:“外边教去。”
有人替他哄孩子,多好一事,不然每日这个时辰他得给小子们讲故事,今儿倒能悠哉睡个午觉,甚好。
布芙领着四个小子在院子里操练起来,孩子太小,不到练手指头力气的时候,她打算弄四把弹弓回来,给她新认的小弟当见面礼。
布芙哄他们往地上画的圈里扔石子,美其名曰练准头。
起初四个小子练得热火朝天,最小的那个跑得满头汗,小脸红扑扑像个熟透的果子。
可没扔几下,眼皮就开始打架,老三老四率先扛不住,一左一右往布芙怀里钻,没多久就呼呼睡熟了。
布芙低头瞅着这几个软乎乎的小团子,无奈又好笑地摇摇头:
“得,都回屋睡去!”
左手抱一个,右手抱一个,在下人的引导下,把四个小子安顿好。
左手抱了一会儿孩子就抖的厉害。
布芙心里有点打鼓,不知左臂能不能恢复如初了,还得多久,这样下去恐怕要耽误大事啊。
布芙乐颠的去找孟浪逛街,她和二狼刚出太傅府不到一百步,就被喊了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