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樱的话,声音不大,却像一颗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在观礼台的最顶层,激起了无声的涟漪。
天山派掌门何自在,脸上的笑容,微微一僵。
而那位武林盟的钱长老,更是脸色一沉,锐利的目光瞬间扫过四周。
“病气?”他沉声问道,“苏樱姑娘,此话何意?还请明示!”
武林中人,最忌讳的,就是被人说自家门派的风水和气息有问题。这不仅不吉利,更像是一种隐晦的挑衅。
唯有站在一旁的三长老陆长青,在听到“病气”两个字时,眼神深处,闪过了一丝极难察觉的慌乱。
“钱长老息怒,何掌门息怒。”苏樱却是一脸的惶恐,连忙摆手,仿佛自己说错了话,“小女子人微言轻,胡言乱语,当不得真,当不得真。”
她越是这么说,何自在和钱长老的心,反而越是沉了下去。
百花谷的医术,冠绝天下。其传人苏樱,更是得了其师真传,一手“望闻问切”的功夫,出神入化。她绝不可能,无的放矢。
“苏樱侄女,但说无妨。”何自在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我天山派上下,近来确实有数名弟子,莫名染上了风寒,久治不愈。老夫只当是气候变化所致,难道……另有隐情?”
“这……”苏樱露出了为难的神色,她看了一眼周围众多的弟子和宾客,似乎有些顾忌。
钱长老是何等人物,立刻明白了她的意思。
“何掌门,”他对着何自在说道,“此事关系到天山派的安危,非同小可。不如,请苏樱姑娘到后堂,详细一叙?”
“正该如此!”何自在立刻点头,对着苏樱做了一个“请”的手势,“苏樱侄女,请!”
苏樱对着两人盈盈一拜,然后,在无数道好奇和猜测的目光中,跟着何自在与钱长老,走入了天山派的议事内堂。
三长老陆长青的眼神,变幻不定,犹豫了片刻,也跟了进去。
进入内堂,屏退了左右弟子。
何自在才迫不及待地问道:“苏樱侄女,现在可以说了吧?我天山派,到底出了什么问题?”
苏樱没有立刻回答。
她的目光,看似无意地,从陆长青的脸上,缓缓扫过。
然后,她才从自己的药箱中,取出了一株,早已枯萎发黑的草药。
“何掌门,钱长老,请看。”
何自在与钱长老凑上前去,只见那株死草的根茎之上,附着着一层,极其细微的,如同霉菌般的,灰色菌丝。
“这是……”何自在皱起了眉头,他并不认识这种东西。
“此物,名为‘腐骨断魂散’。”苏樱的声音,变得冰冷而凝重,“是一种,以慢性剧毒豢养的毒菌。无色无味,能随风飘散,依附于草木之上。人一旦吸入,短时间内,只会感觉身体虚弱,如同风寒。但时日一久,毒菌便会侵入骨髓,腐蚀经脉,最终让人在睡梦之中,无声无息地死去。”
“什么?!”
何自在与钱长老,同时脸色大变!
“而晚辈刚才,就是在天山派山门外的一株迎客松上,发现了它。”苏樱缓缓说道。
整个内堂,瞬间陷入了一片死寂!
何自在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冷汗。他怎么也没想到,在自己引以为傲的门派之内,竟然,潜藏着如此歹毒的阴谋!
“是……是魔教的妖人干的?!”钱长老须发皆张,怒喝道。
苏樱摇了摇头:“不好说。此毒虽然阴狠,但手法,却更像是……某个精通药理的门派所为。”
她这句话,说得模棱两可,却让在场众人的心,都沉了下去。
“那……此毒可有解法?”何自在急切地问道。
“有。”苏樱点了点头,“解毒之法,倒也简单。只需要用至阳之物,焚烧所有被毒菌附着的草木,再以雄黄、艾草等物熏蒸,便可驱除。”
“但……”她话锋一转,脸上露出了为难的神色,“此毒最麻烦的地方,在于其源头。下毒之人,必定会将豢养毒菌的‘母体’,藏匿于一处极阴极寒之地。若不找到并摧毁‘母体’,这毒菌,便会春风吹又生,永远也无法根除。”
“极阴极寒之地……”何自在喃喃自语,脸色变得愈发难看。
整个天山派,最符合这个条件的地方,只有一个——
存放着“雪莲王”,和各种珍稀寒性药材的,后山禁地,冰莲洞!
所有人的目光,都下意识地,转向了负责掌管药园和禁地的,三长老陆长青!
陆长青的脸色,“唰”的一下,变得惨白!
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一条毒蛇盯住了一般,通体冰寒!
“掌……掌门师兄,钱长老,这……这绝不可能!”他声音颤抖地辩解道,“冰莲洞守卫森严,钥匙……钥匙一直在我身上,绝不可能有人,能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其中!”
“是吗?”苏樱看着他,嘴角勾起了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
“陆长老掌管禁地,劳苦功高,小女子自然是信得过的。”
“不过……”
她的声音,拖得长长的。
“要根除此毒,除了找到‘母体’,还有一个,更直接的办法。”
“什么办法?”何自在急问。
苏樱看着陆长青,慢条斯理地说道:“那就是,找到一种,药性至寒,能彻底‘冻结’所有毒菌活性的神物,制成解药,釜底抽薪。”
“而据晚辈所知,能做到这一点的神物,普天之下,只有一种。”
她一字一顿地吐出了三个字。
“冰。魄。草。”
陆长青的身体,猛地一晃,几乎要站立
他的眼神中,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惊骇与恐惧!
他做梦也想不到,自己昨夜才刚刚偷运出去的东西,竟然,在这一刻,变成了审判自己的,催命符!
他知道,眼前这个看似娇弱的少女,已经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
而他,就是网中,那只无路可逃的,猎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