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疗舱的蓝光裹着伊莱亚斯的四肢。他盯着舱顶的输液管，透明液体一滴接一滴坠进静脉，却冲不散喉咙里残留的灼痛感那是地窖黑液酸雾留下的印记，像有团小火苗在气管里，每呼吸就燎一下。
“d-7392，体温37.1c，心率72次\/分，认知测试评分89，符合出院标准。”护士的声音从舱外传来，带着机械的平稳，“科恩研究员让你醒后立刻去b区心理评估室，别迟到。”
伊莱亚斯掀开薄被，脚底刚触到地面就打了寒颤。Site-19的地板永远是凉的，像威尼斯地窖的石壁。他低头看手，虎口还留着合金钳握柄的压痕，指甲缝里沾了点黑色碎屑不是地窖碎石，像干涸的墨，刮不掉。
“别磨蹭。”护士推来轮椅，语气平淡，“你的权限只能走员工通道，我带你过去。”
伊莱亚斯没坐。他还能走，只是每走一步，脑海里就飘来那道温柔的声音：“戴上我，我们会成最好的伙伴。”不是幻觉，清晰得像有人贴在他脑壳上说话。他甚至记得那声音的质感，软得像融化的黄油，却裹着冰碴子。
员工通道的灯光惨白，墙壁贴满基金会安全守则，红底黑字的“绝对服从”刺眼。伊莱亚斯跟着护士走，路过一扇扇厚重的金属门，门楣标着“Euclid级收容区”“Keter级缓冲区”。空气里有消毒水和金属锈味，混着威尼斯地窖的霉味，堵在鼻腔里。
“听说了吗？昨天c区的警卫突然疯了，拿着警棍砸收容柜，嘴里喊着‘让我戴它’。”两个穿白大褂的研究员从旁边走过，声音很低，却飘进伊莱亚斯耳朵，“最后被电击枪放倒，送去隔离了，好像就是看守那个新收的面具的。”
伊莱亚斯的脚步猛地顿住。
新收的面具Scp-035。
护士回头瞪他：“走快点，科恩研究员没耐心等。”
伊莱亚斯没动，指甲掐进掌心：“那个警卫……他见过035吗？”
护士的脸色变了变，像被问了不该问的问题：“d级人员不该打听收容区的事。”说完拽着他的胳膊往前走，力道捏疼了他的伤口。
伊莱亚斯没再问，心脏却越跳越快。那个警卫没进过地窖，没近距离见过035，怎么会听到同样的低语？科恩说035的认知影响范围比预想的广，可“广”到能穿透铅屏蔽室、影响隔着几扇金属门的警卫？
心理评估室在通道尽头，门是单向玻璃做的。伊莱亚斯推开门时，科恩坐在桌后，面前摊着文件，平板电脑亮着035的收容记录：10厘米厚密封玻璃容器，铅屏蔽室的辐射、温湿度，还有每小时的“无异常”报告。
“坐。”科恩头也没抬，手指在平板上滑动，“先回答几个问题，别撒谎，我们有测谎仪。”
伊莱亚斯坐下，椅子腿在地板上蹭出刺耳声响。他盯着科恩手里的平板，屏幕上刚好闪过035的最新照片还是悲剧面具的模样，眼窝黑液比之前少了些，容器底部积着一小滩，玻璃壁的裂纹比记忆中更明显，像蜘蛛爬过的细痕。
“第一个问题，”科恩终于抬头，眼神锐利如刀，“从医疗舱醒来后，有没有再听到‘声音’？”
伊莱亚斯喉结动了动，喉咙灼痛感又上来了：“有。刚才走通道的时候，它说‘我们会成最好的伙伴’。”
科恩的笔顿了一下，在文件上划了个圈：“第二个问题，有没有出现不受控的动作？比如想抬手摸脸，或者朝收容区的方向走？”
伊莱亚斯摊开手，把虎口对着科恩：“我不知道这是什么。醒来后就有了，像干了的黑液，刮不掉。还有，刚才路过c区的时候，我脚不受控地往那边拐，护士拽我才回来。”
科恩的目光落在他手上，脸色瞬间沉了。他起身走过来，从口袋摸出乳胶手套戴上，用镊子刮了点黑碎屑放进透明试管：“这不是地窖残留物。035的黑液有腐蚀性，干涸后会变成灰白色粉末，不是这种墨黑色的。”
伊莱亚斯的心沉了下去：“那这是什么？”
“要送去化验才知道。”科恩把试管放进抽屉，坐回桌后，“但有个坏消息昨晚看守035的两名警卫，一名出现认知异常，另一名在岗位上失踪了。”
“失踪？”伊莱亚斯猛地站起来，椅子差点翻倒，“铅屏蔽室不是24小时看守吗？怎么会失踪？”
“监控坏了。”科恩的声音很沉，“昨晚11点，收容区监控全黑三分钟，恢复后只剩一名警卫尖叫，另一名失踪，密封玻璃容器锁扣有撬动痕迹，但没被打开。”
伊莱亚斯的后背冒冷汗。三分钟，刚好够一个被影响的人做什么？或者说，刚好够035让他做什么？他想起地窖里会动的人体模型，想起035能控制任何“人形物体”那如果是活人的“人形”呢？
“你们没找他吗？”伊莱亚斯的声音发颤。
“找了，整个收容区都找遍了，没找到。”科恩拿起平板，调出一张照片，“但我们在铅屏蔽室的地板上，发现了这个。”
照片上是一滩黑色液体，和035渗出的一模一样，在地板上积成一小滩，边缘的金属地板已被腐蚀出坑。但最让伊莱亚斯头皮发麻的是，那滩黑液的形状像一只张开的手，指尖朝着门口。
“这是……”
“是035的黑液，但量比平时多三倍。”科恩关掉平板，“我们怀疑，失踪的警卫可能被035控制了，或者被它‘吸收’了。但目前没有证据。”
“吸收？”伊莱亚斯的喉咙发紧，“它能吸收人？”
“不确定。”科恩摇头，“Scp-035的资料太少了，我们只知道它会影响认知、控制人形物体、黑液有腐蚀性，但它的本质是什么？是面具本身，还是里面的东西？我们都不知道。”
就在这时，评估室的门突然被敲响，一个研究员慌慌张张地跑进来：“科恩！不好了！Scp-035的密封玻璃容器裂开了！”
伊莱亚斯和科恩同时站起来。
“裂开？怎么会裂开？”科恩抓过外套往身上穿。
“化验室刚传来消息，035的黑液有未知成分，能缓慢腐蚀铅和玻璃！”研究员的声音在发抖，“他们想去加固容器，却发现玻璃壁裂纹扩大，黑液从裂缝渗出来了！”
伊莱亚斯的心跳几乎停止。他想起指甲缝里的黑碎屑，想起通道里的低语，想起失踪的警卫这一切都不是巧合，035在一步步突破收容。
“带我去收容区。”伊莱亚斯抓住科恩的胳膊。
科恩回头看他，眼神复杂：“你不能去，收容区现在很危险。”
“我必须去。”伊莱亚斯的语气坚定，“我是唯一听过它说话、见过它变化的人，或许我能知道它想做什么。”
科恩沉默几秒，点了点头：“穿上防化服，跟我来。”
收容区的警报声已经响了，红色警示灯在走廊闪，刺耳的“滴滴”声混着研究员的呼喊，很乱。伊莱亚斯跟着科恩跑，防化服的头盔有点沉，呼吸面罩有消毒水味，让他想起威尼斯地窖的防毒面罩。
越靠近铅屏蔽室，空气中的酸臭味越浓。伊莱亚斯的呼吸面罩开始“呼呼”漏气，和地窖里那次一模一样。他伸手摸面罩扣带，那道温柔的声音又在脑海里响起：
“快了，我们很快就能见面了。”
伊莱亚斯的手指顿在扣带上，浑身僵硬。
“别听它的！”科恩抓住他的手腕，“保持清醒，它在影响你！”
伊莱亚斯猛地回神，甩开科恩的手继续跑。他知道，035在等他，等一个能让它彻底离开容器的“载体”。而他，可能就是那个载体。
铅屏蔽室的门开着，几个研究员围着密封玻璃容器，用仪器测量裂纹宽度。伊莱亚斯挤进去，一眼看到容器里的035还是悲剧面具的模样，但眼窝黑液快满了，顺着玻璃壁流，从裂缝渗出来，滴在地板上发出“滋滋”声。
而最让他恐惧的是，面具的嘴角竟在慢慢往上弯，从悲剧的下垂嘴角弯成喜剧的夸张笑容，眼窝黑液流速加快，像笑着流泪。
“它在变！”伊莱亚斯大喊，“它又在变！从悲剧变喜剧！”
研究员们都愣住了，纷纷抬头看面具。科恩立刻拿起对讲机：“快！加固容器！准备备用收容装置！它要突破了！”
就在这时，密封玻璃容器突然“咔嚓”响了一声，裂纹又扩大一圈，黑液渗出更快，在地板上汇成小溪，朝伊莱亚斯的方向流来。
伊莱亚斯下意识后退，却撞到一个人是刚才那个慌张的研究员。他刚想道歉，却看到研究员的瞳孔涣散，嘴角挂着诡异笑容，手里拿扳手慢慢朝密封玻璃容器走。
“你要干什么？”科恩大喊，冲过去想拦他。
但已经晚了。研究员猛地举起扳手，砸在密封玻璃容器的裂纹上！
“哐当！”
玻璃应声碎裂，黑液涌出来，淹没了地板。伊莱亚斯被冲击波掀倒，防化服的头盔掉在地上，他闻到浓烈的酸臭味，喉咙灼痛感加剧，像吞了火。
模糊中，他看到研究员弯腰捡起035，面具的喜剧笑容狰狞，黑液顺着研究员手指流，腐蚀皮肤，但他没感觉，慢慢把面具举到脸上。
“戴上我，让我看看这个世界。”那道温柔的声音在伊莱亚斯脑海里炸开，比之前任何一次都清晰。
伊莱亚斯想爬起来阻止，却发现身体动不了黑液已经流到脚边，防化服的靴子开始被腐蚀，传来灼热痛感。他看着研究员把面具贴在脸上，看着黑液渗进研究员的皮肤，看着研究员的眼睛先清明，又瞬间被诡异光芒取代。
“终于……”研究员开口了，声音却不是他自己的，而是那道温柔又冰冷的声音，“终于有人愿意带我走了。”
科恩和其他研究员举起麻醉枪，却不敢开枪研究员的身体挡在面具前，一旦开枪，面具可能掉在地上，引发更大灾难。
伊莱亚斯躺在地上，看着“研究员”慢慢转过身，面具的喜剧笑容对着他，眼窝黑液滴在地上，腐蚀出小坑。他突然注意到，“研究员”的手指缝里，沾着一点黑色碎屑和他指甲缝里的一模一样。
原来那不是别的，是035的“印记”。
“下一个，就是你了。”“研究员”朝他走过来，脚步缓慢却稳定，黑液在他身后留下一串腐蚀的脚印，“我们会成最好的伙伴，对吧，伊莱亚斯？”
伊莱亚斯的心脏像被一只冰冷的手攥住。他知道，这不是结束，只是035突破收容的开始。而他，或许永远逃不掉这蚀心的纠缠。
就在“研究员”的手即将碰到他的脸时，收容区的紧急照明灯突然亮起，警报声变成高频尖啸，地面剧烈摇晃Site-19的紧急封锁系统启动了。
“快撤离！收容区要封锁了！”科恩大喊，拽着伊莱亚斯往门外跑。
伊莱亚斯回头看，“研究员”还站在原地，面具的笑容在灯光下越来越大，黑液顺着他脸颊流，在地面积成巨大“微笑”，而那道温柔的声音，还在他脑海里回荡：
“我会找到你的，伊莱亚斯。很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