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鸮’……”老吴干涩地重复着这个词汇,声音里带着一种近乎本能的忌惮,仿佛那不是两个简单的字,而是某种附着在阴影里的诅咒。篝火的光芒在他脸上跳动,映出深深的沟壑和骤然紧绷的肌肉。
窝棚前瞬间陷入死寂,连篝火燃烧的噼啪声都显得格外刺耳。山风穿过谷口,带来一阵寒意,吹得火苗摇曳不定,也吹得每个人心头冰凉。
“‘夜鸮’是什么?”冷锋最先打破沉默,他的声音依旧沉稳,但锐利的目光紧紧锁住老吴,捕捉着他脸上每一丝细微的变化。
老吴深吸了一口气,仿佛需要借助冰冷的空气来平复内心的波澜。他环视一圈,看着周围一张张或茫然或紧张的脸,最终目光落在陈凡身上,带着一种复杂的意味。
“‘夜鸮’……不是东西,是一支队伍,或者说,是‘蝰蛇’手里最锋利、也最见不得光的一把刀。”老吴的声音低沉沙哑,仿佛在揭开一道陈年的伤疤,“他们专门处理最棘手、最黑暗的任务,清除叛徒,抹杀威胁,手段……极其残忍高效。据说成员都是疯子、偏执狂,被‘蝰蛇’用药物和谎言控制,只为杀戮而生。”
他顿了顿,眼中闪过一丝回忆的痛苦:“十年前,‘守夜人’有好几个外围据点,就是被‘夜鸮’一夜之间拔除的,鸡犬不留……连刚满月的孩子都没放过。从那以后,‘夜鸮’就成了噩梦的代名词。他们已经很久没有大规模出动了,没想到……”
没想到,为了“钥匙”,“蝰蛇”竟然再次动用了这张王牌。
一股无形的压力瞬间笼罩了整个临时营地。如果说之前的追兵是凶狠的鬣狗,那“夜鸮”就是潜伏在黑暗中的毒蛇,更危险,更难以捉摸。
石熊啐了一口唾沫,骂骂咧咧道:“管他什么鸟夜鸮白鸮,来了照样砍翻!”但他紧握着新到手冲锋枪的手,指节却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暴露了内心的不平静。他这些山民兄弟,打打顺风仗、凭借地利偷袭还行,真要面对传说中专业且残忍的杀戮部队,胜负难料。
张浩下意识地摸了摸腰间别着的那把从运输队缴获的匕首,冰凉的触感让他稍微镇定了一些,但一想到要面对比普通“蝰蛇”士兵更可怕的敌人,喉咙就有些发干。他看向陈凡,发现后者虽然脸色依旧苍白,但眼神却异常沉静,仿佛老吴的话只是确认了一个早已预料的坏消息。
王钊坐在稍远些的地方,听到“连孩子都不放过”时,身体不受控制地哆嗦了一下,恐惧如同冰水浇头。但他立刻用力掐了自己的大腿一把,疼痛让他清醒过来。他想起这一路逃亡的经历,想起自己差点死在废弃气象站,想起刚才搬运伤员时那份沉甸甸的责任。不能再像以前那样只会害怕了!他深吸几口气,努力将恐惧压下去,转而开始思考自己能做什么——也许可以帮老烟斗多准备些止血的草药?或者把窝棚入口用藤蔓伪装得更好一些?
陈凡将众人的反应尽收眼底。恐惧是正常的,但不能被恐惧支配。他轻轻咳嗽了一声,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
“消息很坏,但至少……我们提前知道了。”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安抚力量,“知道对手是谁,总比未知的恐惧要好。”
他看向老吴:“吴老,‘夜鸮’的出现,反而印证了‘钥匙’的重要性。也说明,‘蝰蛇’对我们的追捕会升级,但他们的重心,很可能放在寻找‘钥匙’和清除‘灰鸦’残部上。”他顿了顿,目光扫过冷锋和石熊,“这对我们来说,既是危机,也可能是个机会。”
“机会?”石熊不解。
冷锋却若有所思:“你的意思是……趁他们注意力被吸引,我们反向行动?或者,利用这个信息差?”
“没错。”陈凡点头,“‘夜鸮’再厉害,也是人,需要情报,需要时间。我们现在有了一个新据点,有了补给,最重要的是,我们知道了他们的下一步动向。这就是我们的优势。”
他挣扎着想坐直一些,肋下的伤口传来抗议的刺痛,但他忍住了,继续说道:“当务之急有三件事。第一,加强隐蔽,彻底抹除我们转移到这里的痕迹,让‘夜鸮’即使找到之前的岩洞,也摸不清我们的去向。第二,抓紧时间恢复,尤其是伤员。第三,”他的目光再次落在那台缴获的对讲机上,“想办法从这玩意儿里,挖出更多情报。哪怕只是监听他们的常规通讯,也能掌握他们的搜索范围和节奏。”
陈凡冷静的分析像是一根定海神针,让慌乱的情绪逐渐平复下来。是啊,知道了最坏的情况,反而可以有针对性地做准备。
“清理痕迹的事交给我和猴子。”冷锋立刻接口,“我们对这个在行。”
“窝棚的伪装和警戒布置,我来安排。”石熊拍着胸脯,“保证让那些狗娘养的走到眼前都发现不了!”
“我和王钊帮忙整理药品,再多准备些干净的布条。”张浩也主动请缨,同时拉了拉还有些发愣的王钊。
王钊回过神来,连忙点头:“对,对!我认识几种能消炎止血的草药,明天一早就去附近找找看!”
老吴默默地点了点头,重新拿起那台对讲机,眼神变得专注:“这东西,我再琢磨琢磨,看看能不能找到点窍门。”
分工明确,行动迅速。在“夜鸮”的阴影逼近下,这个临时拼凑起来的团队,反而爆发出更强的凝聚力。恐惧并未消失,但它被转化为了行动的力量。
陈凡靠在木墙上,疲惫地闭上眼。他将最危险的监听和情报分析工作留给了自己和老吴,既是信任,也是责任。前路依旧凶险莫测,但至少,他们不再是被动逃亡的猎物。
夜色渐深,窝棚区的灯火相继熄灭,只留下必要的暗哨。山风格外凛冽,吹过林间,发出呜呜的声响,仿佛某种不祥的预兆。
在无人注意的角落,老吴借着一点点微弱的光亮,依旧在摆弄着那台对讲机,眉头紧锁。而陈凡,则在脑海里反复推演着各种可能遇到的情况,以及……那个代号“暮色”的密码,与“夜鸮”之间,是否存在着某种不为人知的联系?
夜鸮之影已现,而他们的抗争,才刚刚进入更凶险的阶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