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宁古城开标当天，宗慕青和李林坐在了现场的最后排。
除了招标委员会的七位委员，现场还有两位公证员和一位纪委巡查员。
九家单位的标书全都打着密封包，高高低低摆放在侧面的长条桌上。
齐主任沉稳优雅，主持着会议。
开标会第一项，是所有参投企业现场宣布报价。
报价已经全部密封在信封里，进入会场时当场递交，经过检查后，由各家依次宣读。
这个报价必须和标书完全对应，如有出入，当场废标。
按照正常流程，宣布完报价所有企业就需要离场，在外面等待评标结果。
评标委员会的打分过程并不会对外公开。
九家企业依次宣布报价，每个企业都在纸上默默计算着商务报价的结果。
“现在投标企业离场，我们将在……”
“等一下！”一个戴眼镜的男子举起了手。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了过去。
“不好意思各位评委，之前做标书的时候忘了问，咱们商务标这边计分吗？”
眼镜男不紧不慢的问。
其他几家代表都看向了齐主任。
评标委员会的成员都把评分标准翻开。
“这不是写的很清楚吗？商务标五十分，偏离十万扣一分，最多扣十五分。做标书的时候没看吗？”文副主任不满的说。
“招标文件没写啊，领导，是不是给我们的文件搞错了。”
其他投标单位已经议论纷纷，气氛躁动起来。
大家刚才都在紧张的记录和计算，已经算出来了哪三家最接近均值。
这么大的项目，各家价格差都在几千万，评分却按偏差十万扣一分，几乎所有人都会被扣满十五分。
除了那个最接近均值的人。
如果按照这个评分分值，所有人都能看出来，瓯鸿几乎已经铁定中标。
齐主任脸色已经变得极差。
“安静一下！我们内部评分自然有我们的依据，而且这在两次全体会议的时候，所有评委都参会表决了。这个问题下来再讨论，不要耽误投标的进行。”
齐主任不愧是体制内浸淫多年的人，还能在这时候稳住心态，控制局面。
这说法也没毛病。
人家甲方愿意怎么评怎么评，企业无权过度干预，而且这个评分机制也算常规，并不离谱。
商务标，告诉你了你也不知道别人怎么报，知不知道分值，结果也不会有什么变化。
“哦。那我能看一下标书的情况吗？”
眼镜男继续发问。
齐主任非常反感，却没道理阻止。
标书摆在那里，就是供所有企业公开检阅的。
“要看快看！”文副主任不耐烦道。
眼镜男稳稳当当走过去，盯着标书看了一会儿。
“不对啊！我这标书，有人动过了啊！”眼镜男非常惊讶。
其他几家代表也都围过去看。
其实胡享文的人已经很小心了。
封标书多数会用双面胶带，他们没有暴力拆开，而是耐心的用工具加热熔开，看完报价再仔细封好，可以说复原的十分完美。
但是八份标书，总会有一两处不明显的瑕疵。
这本来也不是什么大问题，从来没有人会在这个场合去真的检阅标书。
但是，其他几家知道自己没有中标，心态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对啊，我们这份也和密封的时候不一样了！”
“我们这个公章，怎么没对齐啊！”
此起彼伏的质疑声响起来。
反正没中标，混水总是要搅一搅的。
齐主任和瓯鸿的代表已经忍不住偷偷冒汗，坐立难安。
“胡闹什么？我们这么大的文旅系统，办公室内外都有监控，谁会动你们的标书？”
文副主任厉声训斥。
“那我们要求调取监控，请领导还我们一个安心。”
眼镜男不依不饶，对着纪委的巡视员说。
“啊……”纪委巡视员本来以为自己和平常一样，当个吉祥物，坐完全程就能下班了。
没想到突然成了众人目光的焦点。
“那就……调监控吧。”
巡视员回过神，开始履行自己的职责。
文副主任把电话拨回单位，让保安调取三天内办公区内外的监控记录。
过了一会儿保安打来电话，说是摄像头坏了，一周内的记录都调取不出来。
会场里已经彻底乱套。
哪有那么巧的事？其他投标单位群情激愤。
但是没有监控录像，一切只是猜测，无法证明标书真被动过。
即使动了，也没法证明这事与齐主任有关，无法证明与瓯鸿有关。
最多重新招标，去去疑心。
齐主任松了口气，胡享文做事还是稳妥的。
其他企业还都围在纪委巡视员那里，吵吵嚷嚷要着说法。
“都别吵了。”文副主任站起来。
“我们这么大的文旅局，还能连这点事都给不出说法。
文主任拿着手机又拨了个号码。
“你到我电脑那里，把屏幕侧面夹着的东西送到招标中心来。”
文副主任和齐主任在同一个办公室办公。
等了十几分钟，一个年轻小伙送进来一件东西。
一个免插电的插卡摄像头。
“我这刚买了个摄像头，准备家里用，先在办公室里试用一下。”文副主任解释。
“正好要招标，标书安全也比较重要，就打开夹在电脑上了。我相信事实会还我们招标委员会一个清白。”
文副主任把摄像头交给巡视员，巡视员在电脑上打开查看。
齐主任和瓯鸿的代表已经掩饰不住慌乱的表情。
摄像头清楚的还原了当晚的现场。
三个人把八家标书一一拆开，只有瓯鸿的没有动。
一小时后，有人递进来一个新的封包，直接换走了瓯鸿的标书。
换好后，其中一个人打电话，认真的给齐主任和瓯鸿的代表汇报情况。
这位代表和齐主任被纪委直接带走。
投标出现重大瑕疵，按流标处理。
当晚，项目部传出消息，齐主任涉嫌重大违纪停职接受调查。
文副主任因工作谨慎负责，暂代主任之职，并升任九宁古城招委主任。
瓯鸿被列入九宁文旅黑名单，五年内不得参与任何文旅项目投招标。
在芜青时宗慕青让叶景欣埋在项目里的暗桩，就是眼镜男。
配合调查的同时，他为了避嫌退出了竞标。
二次招标将会是一场真正的比拼，瓯鸿既然已经被清出，叶景欣的东部文旅自然可以大大方方参投。
谁胜谁负已经不必存疑。
东部文旅拥有绝对的真实实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