涿郡城下,硝烟尚未完全散尽,那座饱经摧残的城门在沉重的吱嘎声中缓缓开启。
劫后余生的守军与百姓如同决堤的潮水,涌出城外。
眼前的景象让他们心弦震颤,既为满地狼藉、尸横遍野的惨烈而惊惧,更为那支如同天降神兵的军队所带来的生机而感激涕零。
黄巾贼众的尸骸杂乱堆积,投降者黑压压地跪伏一片,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而那支解了围城之困的军队,此刻正展现出令人惊叹的严整——士兵们沉默而高效地收拢兵器、看管俘虏、救助伤者,动作精准,纪律森严,与黄巾军先前那混乱癫狂的浪潮形成了云泥之别。
当消息传开,确认这支军队的统帅正是近年来在北疆声名赫赫、被世人并称为“朔方四杰”之一的扬威将军凌云时,整个涿郡积压的情绪瞬间被点燃,达到了顶峰!
“是凌将军!是朔方的凌青天来了!”
“怪不得!原来是凌云将军的兵马!”
“凌将军万岁!扬威军万岁!”
欢呼声如山呼海啸,席卷四野。无数百姓热泪纵横,无需任何人组织,便自发地涌向道路两旁,向着那位端坐于神骏战马之上、英姿勃发的年轻将军,虔诚地跪拜叩首。
他们过去或许听过许多关于朔方郡的传说,听过凌云如何以仁政整顿边郡,如何浴血奋战救回数万沦落胡尘的汉民。
但直到此刻,当屠刀真的悬于颈上又被其亲手斩断,他们才真切地体会到这份救命恩德是何等沉重!
凌云的名字,在每一个涿郡军民的心中,已不再仅仅是远方的传奇,更是看得见、摸得着的救星,是能带来秩序与希望的坚实依靠。
其声望,在涿郡如烈火烹油,并开始迅速向整个饱经创伤的幽州大地辐射开去。
然而,面对这扑面而来的赞誉与拥戴,凌云的眼神却依旧清明冷静。他深知,击溃眼前的黄巾仅仅是一个开始,如何安抚这片饱受蹂躏的土地,并将其真正有效地纳入掌控,才是更为艰巨的挑战。
他采纳了军师郭嘉的方略,并未因初战告捷而急于北上攻打占据蓟县的邓茂,而是迅速在涿郡展开了扎实而深远的善后工作。
郭嘉亲自带领着随军的文吏幕僚,四处张榜安民,以清晰有力的文告,宣布减免涿郡本年度全部赋税,并严令军中将士,不得擅取民间一草一木,违令者立斩不赦。
与此同时,对于投降和被俘的两万余名黄巾士卒,凌云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大感意外,甚至匪夷所思的决定。
他没有遵循这个时代官军处置叛匪的惯例——要么就地坑杀以儆效尤,要么押解京师作为请功的凭证。
而是将这些大多面黄肌瘦、眼神惶恐,原本只是走投无路的贫苦农民集中起来,在军队的看管下,进行了前所未有的整编。
凌云亲自登上高台,面对黑压压的降卒,声音清晰地宣告:“尔等从贼作乱,触犯国法,论罪当诛!然本将军深知,尔等多为贪官污吏、豪强欺凌所迫,为求活命方才铤而走险,情有可原。”
“今,上天有好生之德,本将军亦愿给你们指一条明路,一条活路!”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下面一张张惊疑不定的面孔,继续说道:“即日起,你等悉数编入‘屯垦营’,由我军中将士统一管辖,参与涿郡城防修复、道路平整、水利疏浚等一切灾后重建事宜!以劳作换取口粮,按功过记录在案。”
“表现勤勉优异者,可酌情减免罪责。待幽州平定,秩序恢复,本将军在此承诺,将亲自为你们勘验无主荒地,分发粮种、农具,让你们能在此地安家落户,登记入册,成为大汉堂堂正正的编户齐民,自食其力,安稳度日!”
这番话如同巨石投入死水,激起了千层浪。不仅下面的黄巾降卒们惊呆了,几乎以为自己身在梦中,连凌云麾下的部分将领以及涿郡本地的士绅官吏都感到震惊不已。
这简直是闻所未闻的宽仁之举!对于这些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只道必死无疑的俘虏而言,这无疑是无边黑暗中投射下的一缕璀璨曙光!
虽然眼下需要辛苦劳作,但毕竟有了活下去的希望,更有了对未来“分田地、安家业”的真切期盼!刹那间,场中呜咽四起,感激涕零者、磕头如捣蒜者不计其数。
原本极可能成为巨大隐患的数万降卒,其躁动不安的情绪被迅速抚平,转而转化为了重建涿郡急需的宝贵劳力,本就初定的民心,由此更加稳固。
就在凌云全力整饬涿郡内外,为下一步更为宏大的行动夯实根基之际,一个意料之外的惊喜,恰如及时雨般到来了。
原来,当初凌云出征前,特意拜别恩师蔡邕,恳请其利用人脉,代为举荐贤才。
蔡邕爱徒心切,更是深知弟子志向远大,幽州乃虎狼盘踞之地,亦是英雄用武之场,正是需要各方贤才辅佐之时。
他忆起一位故交之后,亦是自己的得意门生,姓阮名瑀,字元瑜,出身陈留尉氏,年少时便已才名远播,尤其擅长撰写章、表、书、记等各类文书,文采斐然且胸藏韬略,绝非寻常寻章摘句的文人可比。
蔡邕当即展纸磨墨,亲笔修书一封,遣得力家人火速送往阮瑀居处。
阮瑀在陈留接到恩师手书,仔细阅罢,心中顿觉澎湃激荡。
他本就对当今朝政昏暗、宦官外戚交替专权的局面深感失望,早有择明主而仕之志。平日里对师兄凌云在朔方、五原等地整军经武、推行仁政的事迹多有耳闻,心中暗服。
如今得知凌云奉旨讨贼,兵锋直指幽州,正是大展宏图、匡扶社稷之时,岂能错过此等良机?
他没有任何犹豫,当即收拾行装,只带着几名书童仆从,巧妙地避开黄巾军活动的主要区域,绕道相对安稳的并州,一路跋山涉水,风尘仆仆,疾驰向北。
就在凌云收复涿郡,刚刚将安民告示贴遍城中大街小巷的第二天,阮瑀便带着蔡邕的亲笔荐书,赶到了临时作为行辕的涿郡郡守府外,郑重求见。
闻听老师推荐的人才竟如此迅捷地抵达,凌云大喜过望,立即放下手中事务,亲自出府相迎。
只见来人年约二十许,面容清雅俊秀,虽经长途跋涉,衣衫不免沾染风尘,眉宇间略带倦色,但一双眸子却清澈明亮,举止从容不迫,气度沉静,一见便知是胸有丘壑的饱学之士。
“元瑜先生!不远千里,奔波劳顿,云心中不胜感激!老师信中盛赞先生之才,今日一见,方知果无虚言!”凌云执礼甚恭,言辞恳切。
阮瑀亦是深深还礼,神态不卑不亢,从容应道:“阮瑀在陈留,久仰师兄威德。朔方新政,活民无数,威震北疆,瑀心向往之,只恨未能早日投效。今得恩师手书指引,敢不竭尽犬马之劳?愿附师兄骥尾,共图安邦定国之业!”
凌云闻言大喜,当即执着阮瑀的手一同入府,屏退左右,迫不及待地将目前涿郡的复杂情况、自己初步的治理规划以及未来谋取整个幽州的远大图谋(其中自然隐去了郭嘉那些不便为外人道的机诈之策)坦诚相告。
阮瑀凝神静听,时而微微点头,对凌云展现出的魄力与实施的仁政深表钦佩,同时也针对安抚流民、整顿吏治、平衡士族等具体事务,提出了数条见解独到、切中肯綮的建议。
凌云越听越是心喜,心中大定,深知眼前此人,正是自己目前稳定后方、处理繁杂民政所急需的干才,当即慨然委以重任。
“元瑜来得正是时候!可谓解我燃眉之急!如今涿郡初定,百废待兴,安民、理政、统筹钱粮、管理屯垦营等一应民政事务,千头万绪,纷繁复杂,非大才不能梳理担当。我便在此僭越,请先生暂且屈就,代行涿郡郡丞之职,总揽一切民政要务,助我稳定这来之不易的根基之地!”
阮瑀见凌云如此真诚信任,初次见面便将自己倚为臂膀,委以一方民政重担,心中不由涌起一股知遇之感,肃然整理衣冠,拱手郑重承诺。
“蒙师兄不弃,以要职相托,瑀虽才疏学浅,亦必竭尽驽钝,兢兢业业,必使涿郡民心安定,仓廪渐实,成为师兄稳固的后方根基!”
随着阮瑀的及时到来,凌云麾下本就初具规模的人才班底,再添一位不可或缺的民政干才。
涿郡这座刚刚从战火与鲜血中喘息过来的城池,在凌云强大的武力保障与阮瑀精明高效的治理双管齐下之下,开始真正焕发出新的生机。
城内秩序迅速恢复,市集重现喧嚣,屯垦营的劳作也初见成效。
这一切,都为凌云下一步剑指蓟县、谋取整个幽州的宏大计划,提供了一个越来越稳固和可靠的后方支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