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3章：父亲的“遗物”，记忆的陷阱！
光标在闪。
一下，又一下。
像一只冷漠的、不知疲倦的眼睛，在苏晨文档的末尾，安静地眨动。
那行凭空出现的黑色宋体五号字，就静静地躺在那里，每一个笔画都像是用冰冷的铁水浇筑而成，烙印在苏晨的视网膜上，烫得他灵魂都在战栗。
【文竹，是你父亲生前最喜欢的植物。你忘了吗？】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拉长成了粘稠的琥珀。办公室里空调送风的微响，同事挪动椅子的摩擦声，窗外模糊的车流声，所有的一切都褪去了颜色，变得遥远而不真切。苏晨的世界，被浓缩到了这块明亮的屏幕和那行黑色的、带着质问的文字上。
父亲……喜欢文竹？
这个念头在他的脑海里浮现，却像投入深潭的石子，没有激起任何涟漪，只有一片空洞的回响。他的记忆里，关于父亲的画面大多是模糊的剪影——宽厚的背影，伏案工作的侧脸，还有那双总是带着温和笑意的眼睛。可那笑意里，似乎总藏着一抹挥之不去的疲惫。
至于植物……他真的想不起来了。父亲的办公室、家里的书房，有过这种东西吗？文竹那纤细如羽的叶片，那清雅瘦削的姿态，在他的记忆里找不到任何可以停靠的角落。
“你忘了吗？”
这四个字，像一把淬了毒的钥匙，捅进他记忆的锁孔里，不是为了打开，而是为了搅烂里面的锁芯。
这是一种比直接威胁更高级的酷刑。它不攻击你的身体，它攻击你的过去，攻击你与至亲之间最私密的连接，让你怀疑自己存在的根基。
【叮！检测到高阶精神污染系言灵：“记忆之锚”。】
【效果：通过植入特定信息，扭曲目标对过去的认知，制造自我怀疑与精神内耗。】
【警告：该言灵与“生命勘探”同源，已通过未知网络协议直接写入设备缓存，无法常规清除。言灵等级过高，无法反转，无法嫁接。】
系统的提示音，第一次带着一种近乎无力的冰冷。这已经不是简单的技术入侵了，这是技术与言灵的完美结合，是降维打击。对方就像一个藏身于四维空间的猎人，可以随意拨弄他这个三维世界里的猎物。
“苏老弟，发什么呆呢？魂都丢了。”
吴宇的声音像一根针，刺破了苏晨周围那层死寂的薄膜。他端着茶杯，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凑了过来，正伸着脖子，想看看苏晨的电脑屏幕上有什么稀奇。
苏晨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了一下，随即，他做出了一个几乎是本能的反应。
他没有惊慌地切换窗口，也没有立刻关掉文档。他只是抬起头，对着吴宇露出了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眼神里充满了恰到好处的迷茫和疲惫。
“吴哥，没什么。”他的声音有些沙哑，“就是……昨晚没睡好，写个材料，写着写着就走神了。”
说着，他的右手握住鼠标，光标在屏幕上平稳地移动，选中了那行黑色的字。从第一个字“文”，一直拉到最后一个问号。
吴宇的视力没那么好，隔着一段距离，只能看见苏晨选中了一行字，看不清具体内容。他撇撇嘴，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我就说吧，你这精神状态不行。要不跟赵科请个假，回去歇半天？别硬撑着，身体是革命的本钱嘛。”
嘴上说着关心的话，吴宇的眼底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快意。看到苏晨这个昔日的红人如今变成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他心里那点不平衡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在吴宇的注视下，苏晨的手指在键盘上轻轻一按。
“delete”。
那行字，连同它所携带的恶意与诅咒，瞬间从屏幕上消失了，仿佛从未出现过。
苏晨面无表情地按下了保存键，然后关掉了文档。
这一连串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丝毫拖沓。就像一个普通文员，删掉了一句写得不通顺的废话。
只有苏晨自己知道，在他按下删除键的那一刻，他是在对自己说：我拒绝。
我拒绝被你定义我的过去。
我拒绝在你的剧本里，扮演一个被回忆困扰的疯子。
删掉它，就当它从未发生过。这是一种精神上的自我防御，是他在绝对的劣势下，唯一能做出的反抗。
“行了，别看了，越看越烦。”苏晨揉着太阳穴，靠在椅背上，长长地吐出一口气，将一个被工作和失眠折磨得精疲力竭的年轻公务员形象，演绎得淋漓尽致。
吴宇见再没什么热闹可看，自觉无趣地“啧”了一声，端着茶杯溜达回了自己的座位，嘴里还小声嘀咕着：“年轻人就是不听劝……”
办公室恢复了平静。
苏晨闭上眼睛，但脑海里却比任何时候都要清醒。
他在飞速地分析。
第一，敌人已经完全突破了他工作电脑的防火墙。这不是普通的黑客技术，市府办的内网安全级别极高，能如此无声无息地侵入并实时修改文档内容，这股力量在技术层面上，是碾压级的。
第二，敌人对父亲的了解，深入到了“喜好”这种极其私人的层面。这信息从何而来？当年的案件卷宗？还是……来自某个熟悉父亲的“故人”？无论是哪一种，都证明了“君主凝视”的背后，就是当年一手策划了父亲冤案的黑手。他们没有消失，他们只是潜伏得更深了。
第三，也是最关键的一点，敌人为什么要告诉他这些？
这不是炫耀，也不仅仅是恐吓。
这是一种“驯化”。
他们在用这种方式，一点点地摧毁他的心理防线，让他习惯于这种无所不在的监视，让他接受自己的无力，最终，让他放弃所有反抗的念头，变成一个听话的、可以被随意操控的棋子。
就像那个电话里的游戏，就像这行被植入的文字，都是“驯化”过程中的一个个步骤。他们正享受着这个过程，享受着将一个拥有金色气运的天之骄子，一步步逼入绝望深渊的快感。
不行。
不能这样坐以待毙。
苏晨睁开眼，眼底一片冰冷的平静。他需要一个绝对安全的环境，去思考对策，去联系那个唯一的、不确定的盟友——老鼠。
他下意识地摸了摸左手的袖口，那里空空如也。
等等。
苏晨的心猛地一沉。
他清晰地记得，出门前，他亲手将那枚黑色的纽扣缝在了左边袖口的内侧。
可现在，那个位置，只剩下几根断裂的线头，和布料上一个细小的针孔。
纽扣，不见了。
什么时候不见的？掉在了路上？还是……被人取走了？
一股比刚才更加刺骨的寒意，从他的脚底板直冲头顶。如果是在他毫无知觉的情况下被取走的，那对方的手段……
就在他心神剧震，几乎要控制不住表情的时候，他忽然感觉到，自己外套左边的口袋里，传来了一阵极细微的、不同于手机震动的温热感。
那感觉很奇特，像有一只小小的萤火虫，在他的口袋里，亮了一下，又熄灭了。
一下，又一下，带着某种特定的节奏。
是那个纽扣！
它没有丢，它被人神不知鬼不觉地从袖口上取下，然后放进了他的口袋！
这一下，苏晨彻底明白了。
从他早上出门，甚至更早，他就已经落入了对方的掌控之中。袖口的纽扣，恐怕在第一时间就被发现了。对方没有毁掉它，而是用这种方式，向他宣告：你所有的底牌，在我面前，都一览无余。
而这温热的脉冲，是老鼠发来的信号。他那边一定也察觉到了异常！
苏-晨站起身，脸色苍白得没有一丝血色——这一次，他不是在演。
“赵科。”他走到赵林办公室门口，敲了敲门。
赵林抬起头，看到苏晨的样子，眉头皱了起来：“怎么了？”
“我……我有点不舒服，头晕得厉害。”苏晨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的颤抖，“想……想去趟档案室，查个资料，那边安静，我顺便歇会儿。”
他不能说回家，那太刻意。去一个人少、又有正当理由的地方，才是最合理的选择。
赵林看着他摇摇欲坠的样子，联想到他最近的种种反常，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去吧，别硬撑着。档案室的钥匙在小张那儿。”
“谢谢赵科。”
苏晨拿到钥匙，几乎是逃也似地离开了综合一处。他没有注意到，在他转身的瞬间，赵林拿起桌上的内部电话，拨通了一个号码，低声说了几句。
走在通往地下档案室的幽长走廊里，苏晨感觉自己像一个走在钢丝上的人，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必须立刻查看那个纽扣！
他走进电梯，按下了地下一层的按钮。电梯门缓缓关上，狭小的空间里，只有他和头顶惨白的灯光。
就在电梯门即将完全闭合的瞬间，一只手，突然从门缝里伸了进来，挡住了电梯门。
电梯门受阻，又缓缓打开。
门口，站着吴宇。
他脸上挂着那种令人厌烦的、故作关切的笑容，手里还提着一个档案袋。
“苏老弟，这么巧啊？”吴宇挤了进来，站在苏晨身边，一股浓郁的茶垢味和廉价香水的混合味道扑面而来，“赵科让我下来找一份去年的会议纪要，正好，咱俩做个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