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沉,厨房外的竹篮还散发着一丝腐臭气息。
春织蹲在院角,手中轻轻捏起那片异样的叶子,在月光下细细端详。
这叶脉细密、边缘带锯齿,与青溪村常见的山野菜明显不同。
她眉头越皱越紧——张氏虽然平日里总爱耍些小手段,但做事向来谨慎,怎会留下如此破绽?
“这不是本地的东西。”她低声自语,指尖摩挲着叶片,心念一动,转身进了屋,从箱底翻出一个小木盒,将叶片小心收好。
次日清晨,天刚蒙蒙亮,霍砚便来了。
他穿着粗布短打,肩上背着一个旧布袋,显然是昨夜没休息好。
春织迎上前,将木盒递给他:“劳烦你帮我认认,这是什么叶子,产在哪儿。”
霍砚接过,打开一看,神色微变:“这种叶子……我在山里见过一次,是在北面老林深处,那边人迹罕至,寻常采药人都不去那儿。”
春织心头一震:“你确定?”
霍砚点头:“是,我记得清。那次追一头受伤的獐子,它钻进了一片灌木丛,那地方湿气重,杂草长得怪异。”
“能带我去看看吗?”春织眼神一亮。
霍砚沉吟片刻,道:“路不好走,而且你一个姑娘家……”
“我既然要查个明白,就不能只靠旁人替我说话。”她语气坚定,“再说了,我虽不擅狩猎,但在林子里打转的本事,这些年可也没落下。”
霍砚望着她那双清澈却藏着锋芒的眼眸,终是点头:“行,那你等我消息。”
说罢,他转身离去,身影很快消失在晨雾中。
傍晚时分,霍砚才归来。
他满脸风尘,衣襟沾了些泥水,显然是走了远路。
见到春织后,他低声开口:“找到了。那种叶子确实在北面老林有生长,而且不止一处,连成片。更奇怪的是——”他顿了顿,从怀中掏出一小块泥土,“我发现了一些新鲜脚印。”
春织接过来,仔细看了眼:“是谁的?”
“林大郎的。”霍砚低声道,“那种鞋底花纹,我在他家中见过。”
春织心中一凛,面上却不显。
她垂眸思索片刻,缓缓道:“看来,有人真把我们当傻子了。”
霍砚看着她:“你要怎么办?”
春织抬起头,嘴角微微扬起:“先不动声色。我倒要看看,他们还想玩什么花样。”
几日后,春织开始忙碌起来。
她在厨房外搭了个新棚子,专门晾晒腌渍咸菜,还在门前挂了个小牌子:“福兴里·初试新品”,旁边摆着几个装满酱菜的陶罐,香气四溢。
村里的孩子闻到味道都忍不住围上来,七嘴八舌地问能不能尝一口。
“别急,这是准备办美食节用的,到时候全村都能吃上。”春织笑着应答。
这话传得飞快,连邻村都知道了“林家春织要做大买卖”。
而真正坐不住的,却是林大郎和张氏。
当晚,张氏派了亲信小妹儿去探听消息,却被春织安排的人一眼识破,悄悄跟踪回来。
春织不动声色,反而更加高调地在厨房门口晒配方纸稿,还将做好的酱菜摆在窗台上,任其风吹日晒,仿佛全无防备。
“你就不怕真被偷了?”霍砚低声问。
“不怕。”春织淡然一笑,“他们既然敢来,就说明已经迫不及待了。”
果然,第二天夜里,厨房外的影子多了起来。
春织和霍砚早已守在一旁,屏息凝神。
脚步轻得像猫,那人蹑手蹑脚地摸近窗台,伸手正要去抓那张纸,忽然——
“谁?”
一声冷喝如惊雷炸响,那人浑身一颤,脚下慌乱踩空,整个人跌坐在地上。
火把亮起,照出一张熟悉的脸。
是张氏的亲信阿桃。
她脸色煞白,嘴唇哆嗦,显然没想到自己这么快就被抓住。
春织慢慢走近,低头看着她:“你说,你是受谁指使?”
阿桃瑟缩着身子,不敢开口。
“不说也无妨。”春织淡淡道,“反正我知道是谁的手笔。”
阿桃抬头,
这一幕,正好被躲在暗处的林大郎瞧见。
他脸色铁青,咬牙切齿地攥紧拳头,转身隐入黑暗之中。
夜风呼啸,厨房外的陶罐仍在静静散发着咸香。
春织望着那一排整齐的坛子,目光渐渐冷冽。
这场局,才刚刚开始。
夜色如墨,风声在竹林间低吟,厨房外的陶罐在微风下轻轻摇晃,咸香四溢。
春织与霍砚藏身于厨房一侧的柴垛后,屏息凝神,一动不动。
阿桃果然又来了。
她猫着腰,影子在火把映照下忽长忽短,小心翼翼地靠近窗台。
手指刚触到那张写满配方的纸稿,突听一声冷笑:“你倒真不怕我。”
“啊!”阿桃惊叫一声,差点跌倒在地,手里的小布袋也掉了出来,滚出几颗干瘪的野菜籽。
霍砚一个箭步上前,将她牢牢制住,声音冷如寒霜:“偷东西偷到家门口了?胆不小。”
阿桃脸色惨白,嘴唇颤抖,眼神慌乱地四处游移,却见角落里已无退路。
她终于意识到——这不是一次简单的偷窥,而是春织早已设下的局。
“说吧。”春织缓步走近,手中捏着昨晚从她身上搜出的小本子,翻开来,密密麻麻写着各种菜谱、调料配比,甚至还有几次潜入厨房的时间和路线图,“是谁指使你的?”
阿桃咬紧牙关,死死闭着眼睛不说话。
春织却不急,只是轻笑一声:“你不说是吧?那就别怪我把你送官府了。偷窃商秘,按律可要杖责五十呢。”
“不要!求你……”阿桃终于崩溃,哭了出来,“是大郎哥让我来的,他说只要我把配方偷回去,就给我五两银子,还许我嫁个好人家……”
春织眼神微冷,语气平静却带着锋芒:“林大郎让你毁我名声,是不是?他想夺回林家主位,是不是?”
阿桃不敢再说话,但那一瞬的沉默,胜过千言万语。
霍砚低声问:“要不要现在就去找他对质?”
“不必。”春织摇头,目光深远,“眼下不是撕破脸的时候。我们先记下这一笔,等家族大会那天,当着全村父老的面,一笔一笔算清楚。”
说罢,她拿出一张薄纸,在火光下写下详细供词,又让阿桃按上指印。
阿桃跪在地上,瑟瑟发抖,满脸绝望。
“放她走吧。”春织淡淡道,“让她带句话给林大郎——厨娘的手艺不是靠偷来的,他若想争,尽管放马过来。”
阿桃连滚带爬地逃走了,身影很快消失在夜色中。
霍砚望着她的背影,轻声道:“你就不怕她回去后反咬一口?”
“她不敢。”春织嘴角微扬,“她已经知道了,我不是她能对付的人。”
天将破晓,炊烟初起。
春织坐在灶边,将昨夜的记录仔细收进一个小包袱里,这是她准备在家族大会上揭露的第一份铁证。
霍砚站在她身旁,看着她利落的动作,心中竟升起一丝敬意。
“以前我以为,咱们只要做好自己的事就行。”春织一边整理一边开口,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但现在我知道了,只守不攻,迟早会被他们吞得连骨头都不剩。”
霍砚点头:“你说得对。这‘福兴里’,不只是生意,更是咱林家的立足之本。”
“嗯。”春织抬头望向他,眼中燃着微光,“我们不能只靠厨艺吃饭,还要靠脑子。你要信我,我会让青溪村的人都记住这个名字——‘福兴里’。”
霍砚沉声道:“我支持你。我们一起把它建起来。”
晨曦初露,第一缕阳光洒落在屋檐上,映得春织的侧脸柔和而坚定。
她站起身,推开厨房门,迎着晨风深深吸了一口气。
远处的村落开始苏醒,鸡鸣犬吠,炊烟袅袅。
这一刻,她心里明白——这场寒门逆袭,才刚刚开始。
回到厨房内,春织顺手翻开了旧日的账本,打算核对一下最近的食材进出。
忽然,一页泛黄的纸页引起了她的注意。
上面赫然写着几个字:“购自陈三麻子,北山野菜种,价银三两七钱。”
而时间,正是去年林大郎短暂代理家事的那段日子……
春织眉心一跳,指尖缓缓滑过那几个名字,眼神渐渐沉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