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言灵……”
就想拿捏他?
“让我睡,也该睡得久点儿。”
他半带揶揄,用未接触过指骨的另一只手去轻碰少女的脸庞。
眼前人是刃,却不是她的阿刃。
卡芙卡偏头躲开他的手。
在口不能言的同时,她迅速理解老骨头的意思。
刃只将眼前令他莫名意动女子的言语能力封锁,他觉得她不会构成威胁,便没有限制她的活动。
他有正事要做。
“老骨头,开始吧。”
刃拿出那截指骨。
话音未落,老骨头的第六根手指断处再度生出痒意,勾得他想要踏出传送阵。
为何传送阵偏偏出现在他的身后,他大概知道是因这节指骨。
老骨头止步。
“大人,这是您的本意吗?”
他是最早追随刃的那批骨头,一直感念刃的付出。
大人与骨巢并无因果,却默默承受无边的怨气,他不该也不能在明知大人有恙的情况下,使得事情没有回旋的余地。
一旦倾巢而出,便无法转圜。
“什么本意,接好。”
“因果报应,有何不可。”
刃嗤之以鼻,不知老骨头在犹豫什么,直接将指骨安了上去。
后者惊呼:“大人!”
原身与指骨的色泽迥然不同,却在接触的一刻紧密相接。
也正是这刹那的功夫,刃感觉背后一股推力。
他回头,神情愕然:“你……”
卡芙卡使出全力,将他推进传送阵:阿刃,你没事,我很开心。
她不能说话,但刃看出她的喜悦。
刃心中不解,抓住她的手,质问:“你为何要阻止我?”
“你就在我身边,他们出来也不会拿你怎么样的。”
不待他继续解释,传送阵里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
尸骨完整的一刻,老骨头想起生前所有的记忆。
“哈哈哈……”
他不能接受般,瘫坐在地。
“造孽啊,造孽!”
“哈哈哈哈哈……”
声音颤抖,不知是在号哭,还是在癫笑。
唯二在他身边的两人却无暇听他分说故事。
辛阙耳边传来卡芙卡急切的声音:
“阿刃!醒醒!”
进入传送阵那一刻,法则之力企图回归,刃坠入无尽痛苦。
他失去意识前喃喃:“卡芙卡……”
老骨头先卡芙卡一步拖住刃的身体。
传送阵在消散,卡芙卡看着老骨头现出年轻时候的身形。
佝偻的骨骸之身已不见,他的身躯是半透明的。
衣着穿戴似古装剧里的侠客。
他勉强冷静后,无力地自言自语:
“我全记起来了…我是辛阙,哈哈…”
他望向卡芙卡与刃的眼神像个无助的孩童。
“也罢,最后帮你们一回。”
亦作为对刃的回报。
辛阙对卡芙卡道:
“……”
“我知大人的计划在遇见你之后可能变更,但如今他以凡人之躯先承受怨气,再进入骨巢却不能如以往那般自在。”
“若此次回归后,他切断联系第二回入世,怕是活不到同你相见。”
法则之力并非召之即来,挥之即去。
什么?!卡芙卡仍然不能言语,但从她眼中,辛阙大致明白她的意思。
她想让大人回去吗?大人倒是没有看错人。
辛阙摇摇头,不再言语。
没有时间了……
他身上最后迸发出耀眼的白光,身形消失,一点点阻隔向刃回归的力量与怨气。
卡芙卡下意识闭上眼,待光芒散去,传送阵已经彻底消失。
刃恢复成七窍流血的模样躺在她怀中,她连忙去查探他的呼吸与心跳。
“阿刃…醒醒。”
刃的能力消散,卡芙卡总算能开口说话。
“咳咳…卡芙卡,别担心,我没事。”
他将漫上咽喉的血腥气逼下,浑身剧痛,努力睁开双眼。
二人身前的地面,赫然躺着色泽如雪的一截指骨。
那是辛阙最后的遗物。
刃出声:“激活的阵眼,在里面。”
卡芙卡先他一步将指骨拿回,骨身触感竟是温热的。
她将指骨放进刃手中:
“阿刃,你再缓会儿,不着急。”
守门伯已死,这地方也不再是秘密。
“卡芙卡,快走!”
刃想到什么,强行站起,差点又跌倒,卡芙卡赶紧搀扶他。
国主的尸体就在旁边,此刻若有人闯入,发现他们,凶手是谁昭然若揭。
不待两人行到玉石门扉处,向下的电梯指示灯亮起。
怕什么来什么。
“先躲起来。”
卡芙卡轻声道,带着刃藏于黑暗处。
他们来不及掩盖踪迹。
祝西沉喊来的手下们在发现他的尸首后躁动起来,他们很快通过莲花台上刃残留的血迹推测出周围还有人。
领头的下达命令,从声音听出他的不平静。
“国主遇刺,立即出动全部人手!”
脚步声厚重起来,躲在暗处的卡芙卡默默估算着人数。
而后发生令人瞠目结舌的一幕。
卡芙卡看着那波人将假国主喊来,伪造成地上尸体的死状,真的尸首则被他们装起送走。
晚宴。
不止蜡烛熄灭,再想开灯,灯也打不开。
馆长尽力大声说话,呼吁来宾们打开手机照明。
场地外不受影响灯火如旧,人群开始依序朝外退场。
很快,大批武装人员疏散围在外场的人群,封锁整个博物馆。
是军队。
领头人回到地面,与军队统领耳语两句,处于地面的人均在搜身后被放行。
地下。
终究是躲不过去吗?
黑洞洞的枪口朝着卡芙卡与刃。
他们没有急于开枪,电梯下行,是领头人归来。
终究要复现三年前那一幕吗?
卡芙卡想起塔修柯。
那一次,她与小克搅局,这一次,她与刃又面对相差无几的景况。
刃稍微恢复,他察觉出一股熟悉、弥散的气息。
卡芙卡在密切关注领头人的动向。
就在她欲控制领头人那一刻,刃抓住她的手臂,将她拉过,整个身体将她护在怀中,严严实实。
“他不是人类……”
不是人类,意味着她的言灵无法作用。
领头人没料到刃会做出此举,可他已经抬手。
数发子弹还是打在刃身上。
“你们先停手!”
他制止下属们的攻击,发现刃身上竟没有一个弹孔,一时不敢轻举妄动。
刃背对他们,虚弱地笑着。
他的眼里似乎只有卡芙卡一个人。
“多亏你的衣服。”
“我们合作…我去教训那个,剩下的交给你,卡芙卡。”
卡芙卡心中升腾起极其不祥的预感:
“好。”
领头人再想要说话时,刃如同鬼魅般出现在他身后:
“你是哪种鬼魂?”
他的血既然能控制守门伯,控制他自然也不在话下。
“听我说,放下枪……”
果真如刃所说,除领头的那个,其余人皆在言灵的影响下,失去意识。
“现在是二对一了。”
刃试探性道出领头人的真名:
“祝西沉?狡兔三窟呀。”
“那天面试,告诉我假命题的也是你吧……”
刃不会无缘无故搞错试题,他想要再问,却无法继续说话。
身体到极限了……
“你很聪明,若不是可供替换的身体就在附近,我逃得及时,还真就死在这里。”
“祝西沉”嗅到刃周身浓重的鲜血气息。
“你伤得很重呀…还如此强忍,是不想她担心?”
他在等刃死去。
呲!
“祝西沉”瞪大双眼,看向卡芙卡。
少女下手比刃更为狠厉,黑色匕首整个没入他的脖颈处,几乎贯穿他的脖子。
卡芙卡声音冰冷:“这匕首是在岛上造的,总该有点用场。”
可“祝西沉”眼中的不甘却在消解:
“是我小看你了…可惜…有他作伴,我不会孤单。”
什么?!
心中浓重的不祥预感在现实应验。
“卡…芙…卡…”
“你别说话!”她明显不愿接受现实。
刃喊她名字,每一个字,便有大口鲜血涌出。
他抓不住手里的指骨,卡芙卡托住他。
她发现刃的身体如同手中的指骨,在失去温度。
“不可能,不可能……”
“对,辛阙,老骨头。”
她颤抖着拿起那截指骨,将它紧贴在刃的手心,合拢。
“他既然能让你安全脱离传送,肯定能再度保护你的!”
四下皆是晕倒的人与倒下的尸体,他们带来的照明系统射出森白的光线,半点没有希望的色彩。
是那些子弹……
刃本就重伤,他本都走不动路了,还遭受那样的冲击。
是为了保护她……
要是她没有去骨巢,没有逼问他的计划,没有出现在这里……
“都怪我…阿刃……”
卡芙卡何曾哭得这般狼狈。
“不要自责……是我自己的……决定。”
刃的语调前所未有的轻柔,他抬手,想拭去她的泪。
他浑身在疼,血色模糊的视野中却只有她的泪。
终于,那只手也没能触碰她……
脉搏,呼吸,心跳……
都没有了……
卡芙卡哭倒在刃身上。
昏天暗地中,她的意识飘忽。
过往一幕幕闪现在脑海中……她祈求这一切不过是场噩梦。
脚步声再度传来,这次下来的是军队统领。
他们是馆长喊来的,为防止混乱中有人盗窃文物,与“祝西沉”方并无干系。
领头人与他耳语,只是提供搜索范围:可疑人员在地下。
就在前去探路的武装队员看清一切,欲回头报告时,他的动作僵在原地。
“别动。”
卡芙卡眼眶通红,背起刃,一步一步向外走。
心如死灰,她行尸走肉般,只有带刃离开的念头。
队员们动作僵硬的为她让道。
她从他们的面前行过,他们有的好似在看她,却不会有见到她的记忆。
她不知这一回,她的两个字,顷刻间控制了馆里馆外数千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