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堡大厅内,克兰的手指划过扎罗背上新生的冰晶棱刺。
触感坚硬、冰冷,如同打磨过的黑曜石。
这已经不是皮毛,而是一具天然的、覆盖全身的狰狞铠甲。
“不错。”
克兰的指关节敲了敲,发出清脆的碰撞声,“就是以后撸起来有点扎手。”
扎罗舒服地甩动尾巴,正准备把那颗巨大的狼头凑过来撒娇,动作却猛然一僵。
它霍然扭头,死死盯住城堡大门的方向,喉咙深处滚过一阵压抑的低吼。
周遭的空气温度骤降,它身上每一根冰晶棱刺都微不可察地张开,如同蓄势待发的箭簇。
几乎在同一瞬间,一名卫兵从门外快步走入,言语中带着急促。
“领主大人,城堡外来了一名信使,自称来自克兰家族,这是他的信物。”
卫兵递上一枚冰冷的星辰纹章。
克兰的眼神平静无波,指尖在那熟悉的纹章上轻轻一触。
啧,又是克兰家族的使者。
“让他进来。”
很快,一个与冷杉领格格不入的身影出现在大厅门口。
他身着一身正装,胸前的家族徽记擦得锃亮,能映出壁炉的火光。
他走进大厅的步伐不快,却带着一种审视的节奏,目光扫过华丽的大殿时,似乎感觉很意外。
扎罗的低吼声变得清晰,一股凛冽的寒气以它为中心无声扩散。
信使的脚步下意识地顿了顿,他感觉自己像是被一头恶兽锁定了,一股寒意从脊椎窜上后颈。
但他很快稳住了心神,那份源自帝都的傲慢压倒了瞬间的惊惧。
他的目光越过那头气势骇人的巨狼,落在主位上的克兰身上。
“凯尔·克兰先生。”
信使的声音平直,下巴微微抬起,“我奉弗兰顿·克兰公爵之命,为您带来家族的最新谕令。”
他从怀中取出一封火漆封口的信函,以一种不容拒绝的姿态递了过来。
克兰接过,指尖发力,直接捻碎了火漆。
他展开信纸,目光飞速扫过。
信使看着克兰那张毫无波澜的脸,自顾自地将这份沉默解读为被天降洪恩砸中的不知所措。
他清了清嗓子,准备用一种带着施舍意味的语调,为这位被流放的“家人”解释这份荣耀。
“凯尔先生,你应该明白,这是家族给予你的……”
但他的话被打断了。
克兰一言不发,将手中的信纸随意地揉成了一团。
然后,他在信使不解的注视下,缓步走到扎罗面前。
“脏了。”
克兰蹲下身,指了指扎罗那如同冰晶雕琢的爪子上,一点不易察觉的尘土。
下一秒,在信使瞬间收缩的瞳孔中,克兰握着那张凝聚着克兰家族“荣耀”与“恩赐”的信纸,轻轻擦去了那点污渍。
整个过程安静得可怕。
做完这一切,克兰站起身,像是丢掉一张用过的废纸,随手将那张污秽的纸团向后一抛。
纸条划出一道精准的抛物线,悄无声息地落入壁炉,瞬间被火焰吞噬。
“我的士兵,只为保卫自己的家园而战。”
克兰拍了拍手,目光终于落回已经面色涨红的信使身上。
“回去告诉弗兰顿,他不配。”
“你……你难道拒绝履行征兵的义务?你敢违抗家族的命令?!”
信使的声音因极度的羞辱而变得尖锐,他怎么也想不到,一个被家族抛弃的废物,竟敢用如此……如此匪夷所思的方式,践踏公爵大人的手谕!
“命令?”
克兰淡笑一声,那神情仿佛在听一个三岁孩童的梦话,“我以为那只是个不好笑的笑话。”
“好好好!家族的命令你不放在眼里!”
信使的面孔因愤怒和羞辱而扭曲,他猛地从怀里掏出了另一份卷轴,“难道你以为这就完了?!”
卷轴“啪”地一声展开,上面除了克兰家族的星辰纹章,更烙印着一枚属于二皇子赖斯的私人印记。那股皇室独有的魔力波动,纯粹而威严,绝无仿冒的可能。
“这可是皇室调令!”
信使的声音嘶哑而疯狂,他找到了自己最后的依仗,“以帝国二皇子赖斯殿下之名,签发的帝国紧急征兵令!
凯尔·克兰,我不得不提醒你,你现在违抗的是皇室的意志!是帝国的法律!难道你想造反吗?!”
克兰脸上的不屑甚至都懒得掩饰,这些都关他屁事,他们还是先顾好自己的领地别被叛军占了吧!
他直接对身旁的卫兵下令:“送客。”
“是!”
两名身形魁梧的战士立刻上前,一左一右架住了还在咆哮的信使。
那信使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脚下一个踉跄,华丽的马靴在光洁石板上划出刺耳摩擦声。
“你敢!”
他奋力挣扎,脸涨得通红,“你会后悔的!你和你这片破烂领地都将化为灰烬!家族和皇子殿下的怒火会烧光这里的一切!你们都会死!”
信使被强行拖拽着向外走去,嘴里依旧在疯狂地咒骂,声音越来越远,最后只剩城堡外一声不甘的闷响,世界清净了。
克兰充耳不闻,只是弯腰拾起那份被摔在地上的皇室卷轴。
他没有展开,只是捏在手里掂了掂,目光在那枚代表着皇室权威的印记上停留了半秒。
哼,赖斯殿下?
很好,我记住你了。
“领主大人,这……”
一名卫兵看着那份卷轴,喉结上下滚动了一下,声音里透着掩饰不住的紧张。
这可是皇室的征召令,难道就这么……扔了?
克兰没回答,只是缓步走到壁炉旁。
他松开手,任由那份卷轴落入跳动的火焰里。
卷轴迅速蜷曲、变黑,那枚曾经让无数人敬畏的皇室印记在高温中扭曲、融化,如同滴落的蜡泪,最后与那些傲慢的文字一同,化为一缕无足轻重的青烟。
“有什么问题吗?”
克兰拍了拍手上并不存在的灰尘,回头看向那名卫兵,语气轻松得像是在问晚餐想吃什么。
“没有!领主大人!”
卫兵挺直了胸膛,大声回应。
领主大人都不怕,他们怕个球!
克兰笑了笑,重新坐回主位,单手撑着下巴,看着壁炉里那抹即将熄灭的火光。
帝国内乱,皇子争位…..
听着,多么顺耳。
对于北境这片被遗忘的土地而言,对于冷杉领而言,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在南边那群人打出个结果之前,没人会记得北境还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这就是最宝贵的发展时间,一个无人打扰的黄金时代。
让他们打,打得越热闹越好,最好打上个三年五载。
等他们终于分出胜负,灰头土脸地想起来北境还有个“叛逆”需要清算时……
抬头一看怕是会发现,这北境的天,早就换了颜色。
“破烂领地?”
克兰自言自语地哼了一声,目光扫过这宽敞明亮的大厅,还有脚边正用脑袋蹭着他小腿,寻求抚摸的扎罗。
从未有过如此美妙的开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