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翼教会,诺尔登恩分教堂,圣光大教堂前方的荣耀广场。
巨大的日晷投下长长的影子,宣告着午后时分的到来。
广场上人山人海,数以万计的信徒聚集于此,他们衣着各异,从衣衫褴褛的贫民到绸缎加身的富商,此刻都怀着同样虔诚的神情,仰望着教堂前那座高耸的白石布道台。
空气中,圣油的芬芳与焚香的庄严气息混合在一起,形成一种能让灵魂都为之沉静的独特气味。
悠扬的圣歌从教堂内传来,由数百名唱诗班成员共同吟唱,那歌声圣洁而空灵,仿佛能洗涤世间一切污秽。
今日,是教会每三个月举行一次的“赐福神祷”。
身着纯白镶金边祭祀袍的主教瓦莱,站在布道台的最高处,他张开双臂,脸上是悲天悯人的神圣光辉。
“圣光普照,恩泽众生!”
他的声音清晰地回荡在广场上空,温和而又充满力量。
“主的羔羊们,你们的虔诚,圣光已经见证。今日,将有三百位新入会的兄弟姐妹,沐浴神恩,接受圣水的洗礼!”
广场上爆发出雷鸣般的欢呼。
很快,三百名经过严格筛选、入会已满三个月的新教徒,排着整齐的队伍,神情激动地走上前来。
他们跪在布道台下,眼中闪烁着对未来的无限渴望与狂热。
对于这片大地的平民而言,这是一次足以改变命运的机会。
众所周知,魔法是贵族的特权,斗气是少数人的天赋。
普通人想要掌握超凡力量,几乎是天方夜谭。
但圣翼教会,提供了唯一的例外。
传闻,饮下教会赐予的圣水,有极低的概率能够打破血脉的桎梏,后天觉醒魔力。
虽然这种觉醒的魔力属性只可能是圣光,且成功率低到令人发指,同时一生只能饮用一次。
但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希望,也足以让无数在底层挣扎的人们为之疯狂!
一旦成功,便会被教会吸纳为内围成员,从此脱离凡俗,踏入超凡的殿堂,人生轨迹将发生翻天覆地的改变。
在庄严的祷告声中,身穿灰色修士服的教士们端着银盘,盘中摆放着一只只盛着清澈液体的木杯,依次分发给跪地的三百名新教徒。
杯中的液体,便是传说中的“圣水”。
“以圣光之名,饮下此杯,洗涤己身,净化己灵。”
三百人同时举起木杯,然后毫不犹豫地一饮而尽。
广场瞬间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这三百人身上,连呼吸都变得小心翼翼。
一分钟。
两分钟。
十分钟过去。
什么都没有发生。
绝大多数人脸上,激动与期待的神情,渐渐被失望和茫然所取代。
他们感受着自己的身体,却没有任何变化。
这就是现实。
希望总是渺茫,奇迹从不廉价。
人群中开始出现低低的议论声和叹息声。
就在这时,一个跪在前排的瘦弱少年,身体突然剧烈地颤抖起来。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额头上青筋暴起,仿佛正承受着巨大的折磨。
“啊——!”
他发出一声压抑不住的嘶吼,紧接着,一抹柔和而温暖的乳白色光晕,猛地从他的体表绽放开来!
那光芒并不刺眼,却充满了神圣与纯净的气息,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少年缓缓抬起头,他惊愕地看着自己的双手。
一团圣洁的光球,正在他的掌心缓缓凝聚、旋转,散发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我……我觉醒了……”
他喃喃自语,随即被巨大的狂喜所淹没,泪水夺眶而出,“圣光在上!感谢您的恩赐!”
“神迹!是神迹!”
“圣光显灵了!”
无数信徒激动地跪倒在地,对着布道台上的瓦莱主教疯狂叩拜。
他们亲眼见证了一个凡人,在圣光的照耀下,蜕变为超凡者的奇迹。这比任何布道和说教,都更能巩固他们的信仰。
但更多的则是嫉妒……为什么,觉醒的人不是自己,偏偏是他?
瓦莱主教微笑着看着这一切,眼神悲悯而慈爱。
他对着那名觉醒的少年伸出手,温和地说道:“孩子,上前来。从今日起,你将成为圣光在人间的行者。”
一场完美的仪式,一次完美的宣传。
无人知晓,在他悲悯的眼底深处,只有一行冰冷的数字闪过。
三百份“材料”,一个“成品”。
呵,损耗率还是太高了。
……
仪式结束,圣光大教堂侧厅的密室。
这里的空气,冰冷而凝重。
瓦莱褪去了脸上所有的神圣光辉,他坐在舒适的软椅上。神态慵懒,仿佛一只刚刚饱餐过后的猫。
圣光裁决所的副审判长尼克,如同幽灵般侍立在一旁。
“赛伦修士那边,还是没有消息吗?”
瓦莱吹了吹茶水的热气,随口问道。距离那支传教团出发,已经过去了很久。
可他除了最初抵达卡尔奇斯城时传回过一次讯息,之后便如石沉大海,再无音信。
“是的,主教大人。”尼克的声音干涩而平直,“很奇怪,按照他的习惯绝不可能失联如此之久的。”
“有点意思。”瓦莱的手指在杯壁上轻轻摩挲,“看来那个小小的领地,确实藏着一些秘密。
不过,一个连翼领骑士团都能悄无声息吞掉的地方,赛伦那几个人,恐怕是凶多吉少了。”
他的语气里,没有丝毫对同伴逝去的惋惜,只有对任务失败的一丝不悦。
“需要再派人去吗?”尼克问。
瓦莱摇了摇头,他刚想说些什么,尼克便继续汇报起另一件事。
“主教大人,还有一份来自南方的紧急情报。”
尼克从怀中取出一份卷宗,“诺尔登恩帝国南部,以金雀花家族为首的十七位贵族,于一个月前同时发动叛乱。
帝国派去平叛的第三和第七军团,在磐石城下遭遇惨败,几乎全军覆没。如今,整个南域都已沦陷,叛军的兵锋,正朝着帝都多米西里逼近。”
“哦?”
瓦莱终于放下了茶杯,身体微微前倾,眼中第一次流露出了真正的兴趣。
“埃德加七世这次,怎么变得这么软弱了?”
他轻笑一声,那笑声中满是毫不掩饰的讥讽,“我记得几十年前,有几个边境伯爵只是在酒后抱怨了几句税收,第二天他们的脑袋就被焚成了焦炭。这次,他居然能忍到现在?”
他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巨幅地图前,目光落在诺尔登恩帝国那片广袤的疆域上。
“我猜,那头统治了帝国近百年的老狮子,恐怕是快要不行了。”
瓦莱的语气笃定,他的指尖划过帝都多米西里的位置,“一头没了牙齿和利爪的狮王,可镇不住那群早就对他心怀不满的豺狼。”
“您的判断和裁决所的分析一致。”尼克躬身道,“另外,情报中还提到一个非常诡异的细节。据说,那些叛军悍不畏死,作战极其疯狂,而且从不留俘虏,被俘前也必定自尽。
有传言说,他们的营帐深处,供奉着一尊来自深渊的炎魔雕像。”
“炎魔?”
瓦莱转过身,他眼中燃起了贪婪的火焰。
这可比北境那个不知所谓的秘密,有价值多了!
“主教大人,需要我们出动‘圣光惩戒团’吗?”尼克请示,“以净化恶魔信徒的名义,这是我们介入的最好时机。”
“不,太早了。”瓦莱果断拒绝。
他重新走回座位,脸上浮现出了久居上位的从容。
“尼克,你想想。一潭死水,怎么钓鱼?
埃德加那个老东西防了我们一辈子,现在他快死了,儿子们为了王位狗咬狗,军队又被叛军烧光了……一个分崩离析的帝国,最需要什么?”
尼克目光一闪:“一个……强大的外援。”
“没错。”瓦莱的嘴角勾起一抹残忍的弧度,“而一个与‘恶魔’勾结的叛军,对我们来说,又意味着什么?”
“一个完美的,发动‘圣战’的理由!”
“正是如此!”瓦莱的眼中,野心之火熊熊燃烧,“等他们打得血流成河,等那个老皇帝咽下最后一口气,等那些愚蠢的皇子们跪在教堂门口,哭着祈求圣光垂怜时……我们再以救世主的姿态降临。”
他的声音压得很低,却充满了令人心悸的狂热。
“到那时,我要的,就不只是一场胜利了。我要让诺尔登恩的每一座城市,都建起比皇宫更宏伟的教堂!我要让未来的皇帝,在加冕前,必须由我亲手为他戴上王冠!”
“至于教皇之位……”他轻蔑一笑,“不过是囊中之物。”
这幅疯狂的蓝图,让尼克的呼吸都为之一滞。
将一个帝国,变成教会的牧场!
“至于冷杉领那边……”
瓦莱的思绪回到北境,“暂时不用管了。和整个帝国的归属比起来,那点小秘密无足轻重。
等我们处理完这边的事情,再回过头去,慢慢清算。”
瓦莱走到窗边,看着外面狂热祈祷的信徒,眼神却冰冷如霜:
“棋盘已备,但棋子还不够乱。”
他转头对尼克下令,“派我们最可靠的人,去一趟南域。他们不必与叛军接触,只需在暗中推波助澜。
利用叛军对‘炎魔’的狂热信仰,散布能煽动他们更深仇恨与破坏的‘神谕’。同时,确保帝国各方势力内斗不休,帝国军与各地武装无法协力合作。”
“我要的,不是叛军的胜利,而是整个诺尔登恩帝国……彻底糜烂!然后,我们就是真正的救世主!你懂了吗?”
尼克低头:“属下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