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领主大人,即将接近冷杉领!”
负责了望的水手兴奋地大喊,“未发现岗哨,没有防御工事!”
凯文站在旗舰‘海妖号’的船头,铁灰色的河风掀动他华贵领主大氅的边缘。
他没有回头,只是盯着远方阴沉的天际线发出一声嘲弄:“呵,防御?一群连主人都死了的丧家之犬,拿什么防御!”
他身后的马库斯躬着身子,声音里却是藏不住的忧虑:“大人,安德森和癫火秘盟……他们全都折在了冷杉领。我昨夜观望星象,得到关于此行的神启是……厄运啊!”
他颤抖着手,指向窗外那片肃杀的冰封河道,劝说凯文返航——哪怕他知道这可能性微乎其微。
凯文猛地转身,脸上带着一丝扭曲的笑意。
“厄运?你什么时候也开始信这些东西了?怎么,是那帮癫火疯子给你留下的印象太深了吗?”
“没有,绝对没有!领主大人!”
“安德森是个脑子长肌肉的蠢货,癫火秘盟是一群丧失理智的疯子,他们失败,是因为他们又蠢又无能!”
凯文眼中燃烧着病态的狂热,“星象?神启?那不过是弱者用来安慰自己的谎言!”
他将酒杯重重顿在铺满羊皮纸的地图上,溅出的酒液,恰好染红了冷杉领和卡尔奇斯城的位置。
那粘连在一起的鲜红区域,在他眼中是即将到来的胜利,象征着卡尔奇斯城将冷杉领完全吞并。
“而我……”
凯文张开双臂,仿佛在拥抱整个北境,“我和他们不一样!”
他迷恋地看着自己的双手,仿佛上面流动着无上的权柄,能主宰眼前的一切。
“没有了那些阻魔金尘,在这北境还有谁能阻挡我的脚步?”
马库斯张了张嘴,看着自家领主那张因狂想而扭曲的脸,欲言又止。
他知道,城主已经彻底疯了,深陷在自己编织的谎言与权力幻象中,任何劝阻都只会引来更猛烈的怒火。
他只能无声地退下,将忧虑与不安深埋心底。
凯文根本不在乎手下的想法,他大步走到船头,任由冰冷的河风吹拂着他华贵的领主大氅,猎猎作响。
近三百名全副武装的卫队,数十艘大小船只,这是他在卡尔奇斯城的全部家当。
为了确保万无一失,他只留下少量兵力守城并将所有精锐倾巢而出,浩浩荡荡的船队沿河前行。
他不惜一切,只为亲眼见证那个他嫉恨了一辈子的表哥,和他那可笑的领地,一同化为灰烬。
他仿佛已经看到了胜利的景象:他会第一个冲进那座简陋的城堡,找到克兰的尸体——或者坟冢,然后狠狠地踩在上面,将所有的不甘连本带利地讨回来。
他会把这里变成自己的行宫,让那些贱民像狗一样为自己劳作,跪服在他脚下。
“克兰,我亲爱的表哥,你看到了吗?”
凯文对着空无一人的河面冷笑道,随手搓起一团火球,又随手将其消散:
“这才是贵族该有的样子,这才是真正的力量。而你,不过是个侥幸窃取了权位的臭虫,一个被淘汰的废物。”
船队在冰面上切割出蜿蜒的航道,破冰的轰鸣声在河谷中回荡,却掩盖不住凯文内心狂妄的低语。
他眺望着远方,仿佛冷杉领的城墙已近在眼前,唾手可得。
同一时刻,冷杉领沿河的一处山壁上,克兰放下了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镜片中,那支浩浩荡荡的船队,正在冰封的河道上缓慢蠕动。
没有视线阻挡,没有掩体遮蔽,没有提前预警——完全就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
“风速3,湿度74,目标距离修正为一千三百米。”
另一人飞速转动着一具黑色金属造物侧面的摇杆。
那东西通体漆黑,炮身粗壮,狰狞地指向河道。
它不属于这个世界,没有魔法符文,只有冰冷的钢铁和精密的齿轮。
“真理一号。”
克兰的声音没有任何情绪,冷得像北境的冰雪,“全体都有,准备射击!”
炮手猛地拉下击发杆,退到安全位置。
克兰的视线重新锁定‘海妖号’那面最为招摇的、绘有海妖徽记的主帆。
“开火。”
没有魔法吟唱,没有斗气波动。
甚至连空气中都没有一丝能量的涟漪。
只有一声沉闷到极致的巨响,仿佛大地的心跳骤停了一瞬。
炮口喷出浓郁的白烟,一枚拳头大小的黑点脱离炮膛,瞬间消失在空气中。
凯文正将杯中的葡萄酒一饮而尽,一时间意气风发,他甚至已经想好了胜利演说的开场白。
或许这杯酒还未冷却,冷杉领就已经收入他的囊中。
可就在这一刻,甚至都没有一点点防备。
凯文的视野尽头,旗舰那根巨大主桅杆在没有任何外力接触的情况下,像是被无形的巨人之手狠狠砸了一拳。
轰——!!!
撕裂耳膜的巨响与主桅杆崩裂的哀嚎,同时灌入他的大脑,震得他耳膜生疼!
那根象征着卡尔奇斯城威严的巨大主桅,从中间轰然炸开!
无数碎裂的木片混合着断裂的缆绳,如同暴雨般砸落下来,甲板上一片鬼哭狼嚎。
凯文被巨大的气浪掀翻在地,他甚至没来得及感到疼痛。
此时他的脑海中只剩下那一声震天动地的巨响,和眼前半截孤零零、冒着黑烟的桅杆,对着灰蒙蒙的天空。
刚才到底发生了什么?
是魔法?可就算是再高阶的禁咒术士,也不可能如此迅捷无声!
更不可能在如此远的距离上,精准地摧毁目标,而不留下任何魔法波动!
所有人都被这闻所未闻的攻击方式吓傻了,他们惊恐地望向四周,却连一个敌人的影子都看不到。
船只在惯性下继续前行,但船员们已经一片混乱,尖叫声、哭喊声、咒骂声此起彼伏。
未知的,才是最恐怖的。
所有的幻想、所有的狂热、所有的傲慢……都在这一声巨响中,被炸得粉碎。
他引以为傲的强大,在这一刻,显得如此渺小而脆弱。
而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山壁上,硝烟被风吹散。
克兰面无表情地举起手中的单筒望远镜。
视野中,敌人的舰队已经乱成一团,像被捅了窝的蚂蚁,在冰面上打着转。
他放下望远镜,转向身边的炮组成员:
“调整参数,下一轮,覆盖射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