刀锋峡谷,终年被金属碎屑折射的光影与呼啸的锋锐之风所笼罩。
昔日金之国的宫殿废墟依旧沉默地矗立在峡谷深处,诉说着过往的辉煌与寂寥。
然而,寂静被打破了。
巨大的、由纯粹黄金与稀有金属构筑的宫殿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从峡谷中央拔地而起!
庞大的仙力波动以宫殿为中心,如同涟漪般扩散开来,扫过仙境的每一个角落。
金属的仙灵们,无论散落在何处,都在这召唤下震颤、苏醒,朝着刀锋峡谷的方向汇聚。
向仙境宣告着——金属的主宰,昔日战神已然归来。
宫殿最深处的王座上,金离瞳闭目端坐。
他换上了一身暗金色的劲装,褪去了铁希时期的温和,也不同于恢复记忆初期的狂躁,更不是被文茜强迫打扮的华丽,而是一种内敛到极致的、仿佛沉睡火山般的危险气息。
金色的眼眸睁开,里面是沉淀了纷杂记忆后的平静,以及深处难以察觉的……无奈。
他的视线落在王座下方,那片铺着柔软昂贵雪白兽皮的地毯上。
一个看起来约莫三四岁、穿着精致粉色小裙子、梳着两个小揪揪的女童,正撅着屁股,努力地试图将一堆亮闪闪的金属碎片拼凑在一起。
她的动作带着孩童特有的笨拙和专注,小脸绷得紧紧的,嘴里还发出意义不明的咕哝声。
这便是文茜。
漫长的、近乎停滞的童年开始了。
随着身体的缩小,她的心智也无可避免地发生退化,喜好与厌恶变得纯粹而直接。
她对那些亮晶晶、坚硬冰冷的东西有着超乎寻常的兴趣。
“骨头!软软的!飞飞!”她身边那个被她用强大金之力强行“改造”得圆润、甚至覆盖上一层柔软金色羽毛的金属造物,那只以狰狞骨鸟形态存在的金骨鸟。
此刻,这只曾象征不祥与战斗的坐骑,在文茜的改造下,变成了一只看起来憨态可掬、羽毛蓬松的……金色肥鸡。
它生无可恋地扑扇了两下翅膀,发出微弱的、与体型不符的“咕咕”声。
金离瞳嘴角几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体内的功法依旧在无声地自主运转,如同一个无底洞,持续而稳定地抽取着他黄金熔炉中浩瀚的仙力,转化为一种灼热而磅礴的能量,滋养着文茜幼小的身体,并开始自发地吸收着仙境中游离的灵气。
这使得文茜虽然外表是幼童,体内蕴藏的力量却日复一日地增长,只是这力量如同被锁在稚嫩的躯壳中,无法发挥,也延缓着她的生长。
她偶尔会跑出宫殿,迈着小短腿,摇摇晃晃地探索刀锋峡谷。
弱小的精灵感受到她身上那股与金王子同源却更加“灼热”的气息,以及那深不见底的力量潜流,纷纷惊恐避散。
而强大的仙子,只是淡漠地瞥一眼这个在金属荒原上追逐光点的人类幼童,便化作流光离去。
对于圣级仙子而言,一个被金离瞳圈养、无关紧要的人类孩子,并不值得过多关注。
然而,孩童的好奇心是没有边界的。
这一日,文茜被远方一片不同于金属冷光的、跃动的赤红所吸引。
那是火的颜色,温暖,明亮,让她体内那部霸道的功法都产生了一丝微妙的共鸣。
她摇摇晃晃地,循着那抹赤红,不知不觉间,竟踏入了与刀锋峡谷截然不同的地界——火虹沙漠。
热浪扑面而来,脚下的沙砾滚烫。文茜却似乎并不觉得难受,反而对这片炽热的土地充满了新奇。
“吼——!”
一声低沉而充满威严的咆哮响起,带着火焰的灼热气息。
文茜抬头,看到一头巨大的、鬃毛如同燃烧黄金般的雄狮挡在了前方。
正是金离瞳曾经的坐骑,如今镇守火沙漠的圣兽——金火狂狮。
它金色的眼眸警惕地盯着这个闯入领地、气息古怪的人类幼童。
然而,文茜的眼睛瞬间亮了。
“大猫!金色的!好看!”她非但不害怕,反而兴奋地迈开小短腿,朝着金火狂狮跑了过去,伸出小手,似乎想去触摸那如同火焰般的鬃毛。
金火狂狮低吼着,警告着,但或许是感知到文茜身上那丝极其微弱的、与旧主同源的气息,又或许是这个幼童实在太过弱小,它并未立刻发动攻击,只是焦躁地用爪子刨着沙地。
文茜却得寸进尺,试图往狮子身上爬。
就在这有些滑稽又危险的时刻,一个狂放而充满讥讽的笑声,从沙漠深处传来:
“呵呵呵……真是有趣的景象。金离瞳什么时候多了个这么……别致的小跟班?”
文茜循声望去,只见沙漠深处的洞穴,巨大的金色锁链如同有生命般,缠绕禁锢着一个火红的身影。
火燎耶即使被囚禁,依旧带着不可一世的张扬,他血红色的眼眸如同最上等的宝石,在炽热的火光下折射出诱惑的光芒。
文茜的注意力立刻被那双眼睛吸引了。
她松开试图攀爬狮子的手,摇摇晃晃地走到火燎耶面前,仰着小脸,毫不掩饰地表达着喜欢:“眼睛……亮亮的!像宝石!给我!”
她伸出小胖手,似乎真的想去挖那双眼睛。
火燎耶先是一愣,随即爆发出更加猖狂的大笑,锁链都被震得哗啦作响。
“想要我的眼睛?”他低下头,血红的瞳孔盯着这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小豆丁,语气带着戏谑和恶意,“小东西,倒是有眼光。可惜,如今这双眸子,不过是空有其表的装饰品,内里早已空空如也。”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如同恶魔的低语:“我的力量,我的火睛眸,被时希和灵公主那两个女人封印了。藏在四时钟和花海潮的最深处……”
他盯着文茜那双清澈却开始闪烁好奇光芒的眼睛,缓缓地、一字一句地说道:“若你有本事,从她们手里把我的力量取回来……到时候,这双眼睛,送给你把玩,又如何?”
他说这话时,带着十足的戏谑和并不抱期望的随口一提。一个人类幼童,再特别,又能做什么?
不过是这漫长囚禁岁月中,一点无聊的消遣。
然而,他低估了一个心智退化孩童的直线思维,以及那部霸道功法对“力量”本能的渴望。
文茜歪着头,小脸上露出了认真的神色。
她记住了这两个名字——时希,花翎 也记住了那两个地方——四时钟,花海潮,更记住了“取回力量”和“送给你”这几个关键词。
“时希……花翎……”她小声地、清晰地重复了一遍,然后用力点头,像是接下了某个郑重的任务,“好!我去拿!”
火燎耶看着她这副认真的小模样,再次大笑起来,只觉得无比滑稽。
文茜却不再理会他,转身,迈着坚定的步子,摇摇晃晃地朝着刀锋峡谷的方向走去,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着,该怎么去那两个地方看看。
金火狂狮看着那个小小的身影消失在沙漠边缘,低吼一声,重新趴回灼热的沙地上。
火燎耶的笑声渐歇,血红的眼眸望向仙境蔚蓝却虚假的天空,深处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芒。
孩童的戏言,有时也会成为点燃干柴的……那颗火星。
而这一切,都被远在刀锋峡谷宫殿王座上的金离瞳,通过遍布仙境的金属微粒,“看”在眼里。
他缓缓睁开眼,金色的眼眸中没有任何波澜,只有一片深沉的平静。
养大一个孩子,果然比毁灭一个世界……要麻烦得多。
他身影一闪,消失在王座上。下一刻,已然出现在正努力迈着小短腿、吭哧吭哧往回走的文茜面前。
文茜抬头看到他,眼睛一亮,伸出小短手:“抱!”
金离瞳沉默地看了她几秒,终究还是弯腰,动作略显僵硬地将这个软乎乎的小豆丁抱了起来,夹在臂弯里,转身朝着刀锋峡谷的宫殿走去。
夕阳将他们的影子拉得很长,映在荒凉的沙漠与金属的废墟上,构成一幅奇异而……略显温馨的画面。
只是,这温馨之下,文茜那颗被孩童心智和霸道功法驱动的小脑袋里,已经种下了一颗危险的种子。
寻找火睛眸的旅程,或许,很快就会以她自己的方式,悄然开始。
而第一个目标,很可能就是那片象征着生命与治愈的——花海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