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乃地下,张起灵和张韵棠接应到王胖子后,并未在原地久留。上方吊桥的火势在霍家伙计的努力下渐渐得到控制,但已无法通行。他们通过冷焰火信号与断崖对面的霍秀秀及剩余霍家伙计取得联系,指引他们利用绳索和岩钉,从另一处相对平缓但更为迂回的岩壁艰难下降汇合。
队伍重新集结,但气氛明显变得更加凝重。张起灵和张韵棠在前方沉默地带路,王胖子紧随其后,霍秀秀脸色苍白,显然还没从刚才的惊吓中完全恢复,霍家的伙计们则更加警惕,不时环顾四周幽深的黑暗。
沿着崎岖的地下通道前行了约莫半个多小时,前方豁然开朗,出现了一个巨大的天然石窟。石窟中央,赫然摆放着一个与四姑娘山那个几乎一模一样的、锈迹斑斑的巨大铁盘!同样的古老纹路,同样的沉重质感,如同一个亘古存在的谜题,静静地矗立在这地底深处。
“我艹!这玩意儿……跟天真他们在四姑娘山发现的那个是孪生兄弟吧?”王胖子惊讶地围着铁盘转了一圈。
张韵棠蹲下身,指尖拂过铁盘上冰冷的纹路,感受着其上残留的微弱能量波动,清冷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了然:“果然……阴阳呼应,千里锁钥。”
张起灵的目光也落在铁盘上,虽然记忆依旧缺失,但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熟悉感让他明白,这东西与张家古楼,与那所谓的“终极”,有着密不可分的联系。
“立刻联系吴邪。”张韵棠站起身,对负责通讯的霍家伙计吩咐道。
很快,加密的卫星通讯设备接通。当吴邪和解雨臣在四姑娘山那个压抑的石室中,看到巴乃这边传来的铁盘照片时,两人都愣住了。
“一模一样!”吴邪对比着眼前的铁盘和照片,惊呼道,“连边角磨损的痕迹都几乎一样!”
解雨臣眉头紧锁,仔细对比着两张图片:“不是简单的复制。你们看纹路的走向,虽然整体相似,但某些关键节点的纹路是反向的……像镜子里的倒影。”
“阴阳呼应……”吴邪喃喃道,想起了霍仙姑的话,“难道这两个铁盘是互相关联的机关?需要两边同时操作?”
这个想法让两人精神一振。他们尝试推动眼前的铁盘,但铁盘沉重无比,如同焊死在地面上,纹丝不动。
“抬不起来,也转不动。”解雨臣喘息着放弃,他本就消耗了大量体力,此刻更是脸色发白。
吴邪焦躁地绕着铁盘走动,目光四处搜寻可能的线索。突然,他在铁盘边缘与地面接触的缝隙处,发现了一些早已干涸发黑、但依旧能辨认出的污渍。他用手沾了一点,凑近鼻尖闻了闻,一股极其淡薄、却无法完全散去的腥气。
“是血……很久以前的。”吴邪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可能需要血……某种祭祀或者认证的方式?”
他立刻拿起通讯器,联系断崖上方的阿宁:“阿宁!听着,我们需要血!动物的就行,最好是新鲜的羊血或者牛血,越多越好!让上面的伙计想办法!”
阿宁虽然疑惑,但没有任何迟疑,立刻将指令传达下去。留守在上面的霍家伙计效率很高,不到半小时,就用特制的密封容器,吊下来一大袋尚带着温热的羊血。
吴邪和解雨臣合力将沉重的羊血袋抬到铁盘边。吴邪一咬牙,用匕首划开袋口,将殷红的羊血沿着铁盘边缘的缝隙,缓缓倾倒下去。
鲜血汩汩流入缝隙,顺着那些古老的纹路蔓延开来。起初并无异状,但就在血液即将覆盖整个铁盘底座轮廓时——
“咔……咔咔……”
一阵沉闷的、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机括转动声响起!
那原本沉重如山的铁盘,竟然微微震动起来,边缘向上抬起了细微的一丝缝隙!
“有用!”吴邪和解雨臣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惊喜。两人不敢怠慢,连忙抓住铁盘边缘,用尽全身力气向上抬举!
“嘎吱——吱呀——”
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金属摩擦声,巨大的铁盘被他们缓缓抬起,露出了下方一个黑黝黝的、深不见底的洞口。同时,石室内原本有三面墙壁上存在的、看似天然形成的凹陷坑洞,随着铁盘的抬起,竟然如同被无形的手抚平一般,逐渐变得光滑平整,最终与周围的岩壁再无二致!
而在这三面变得平整的墙壁上,赫然浮现出了巨大而清晰的浮雕!浮雕的内容并非祥瑞图案,而是描绘着各种诡异狰狞的异兽、复杂的天象星图,以及一些难以理解的祭祀场景。
吴邪和解雨臣震惊地看着这些突然出现的浮雕,仔细辨认着其中的细节和可能存在的规律。
“这些图案……和巴乃那边铁盘上的纹路,有对应关系!”解雨臣很快发现了关键,“这边是星图,那边对应的可能是地形……这边是异兽,那边可能是机关标识……”
“千里锁……”吴邪深吸一口气,终于明白了这意味着什么,“我们必须和巴乃那边同步解读这些信息,两边配合,才能找到正确的开启方法!否则,一步错,可能满盘皆输!”
巴乃地下石窟。
张起灵、张韵棠等人也收到了吴邪传来的、关于四姑娘山铁盘被抬起、墙壁浮现浮雕的消息。
“果然如此。”张韵棠看着通讯器上吴邪发来的初步分析,神色平静,“接下来,就是同步解读,寻找钥匙。”
等待吴邪那边进一步分析信息需要时间,众人便在石窟中找了个相对干燥的角落暂时休整。王胖子拿出携带的饮用水,挨个分发给众人。
“来,小哥,棠棠妹子,喝水。”王胖子将水壶递给张起灵和张韵棠。
“秀秀妹子,给。”
“几位兄弟,辛苦了,喝点水。”
他分着分着,动作突然微微一顿。人数……好像有点不对?他下意识地又数了一遍在场的人头:自己、小哥、棠棠妹子、秀秀、加上五个霍家伙计……应该是八个人。但他刚才分明递出去了……九份水?
多了一个人!
一股寒意瞬间从王胖子的脊椎骨窜上头顶!他不动声色地继续分发完水,脸上依旧挂着憨厚的笑容,但眼神已经锐利起来,悄悄给张起灵和张韵棠使了个眼色。
张起灵和张韵棠何等敏锐,几乎在胖子眼神递过来的瞬间,就已经察觉到了异常。两人看似随意地调整了一下站姿,目光如同最精密的雷达,无声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
王胖子心中念头飞转,如何测试?直接问话太明显,对方既然能混进来,必然有所准备。他眼珠一转,忽然像是想起什么好玩的事,笑着对张起灵说道:“小哥,说起来,咱们第一次在七星鲁王宫合作,那时候多凶险啊!你还记得那个谁……那个谁死在尸蹩堆里的伙计叫啥来着?瞧我这记性!”
他这个问题极其刁钻!七星鲁王宫?张起灵和张韵棠都是失魂症患者,对过去的记忆支离破碎,怎么可能记得一个微不足道的伙计名字?这问题本身就是一个陷阱!
张起灵闻言,只是淡淡地瞥了王胖子一眼,没有任何表示,仿佛没听到。张韵棠更是连眼皮都没抬一下,专注地看着通讯器屏幕。
王胖子心中稍定,这反应正常。他又装作懊恼地拍了拍脑袋:“你看我,问小哥你这不是白问嘛!那你总记得,后来在杭州,胖爷我送你那件最最宝贵的礼物吧?就那条……印着特别可爱图案的!是什么图案来着?”他挤眉弄眼,试图唤醒某些“不堪回首”的记忆。
张起灵沉默了片刻,就在王胖子以为他依旧不会回答时,他却忽然开口,声音低沉平静:
“小鸡。”
王胖子:“……” 他差点没绷住笑出来,强忍着点头,“对对对!小鸡!胖爷我的审美一向这么独特!” 他心中再次确认,这小哥是真的!
紧接着,王胖子目光转向张韵棠,脸上堆起讨好的笑:“棠棠妹子,那你也肯定记得,上次在云顶天宫,你夸我那个……那个什么来着?我一时想不起来了,你再夸我一遍呗?” 他这纯粹是胡搅蛮缠,试图用无厘头的问题扰乱潜在内鬼的判断,同时也是一种对张韵棠反应的试探。
张韵棠终于从通讯器上抬起眼眸,清冷的视线落在王胖子那张胖脸上,没有任何情绪波动,只淡淡吐出一个字:
“胖。”
王胖子:“……” 得,确认了,是本人,这怼人的风格没变。
测试完这两位绝对可靠的核心,王胖子的目光,如同不经意般,落在了坐在不远处、捧着水壶小口喝水、显得惊魂未定的“霍秀秀”身上。
“接着,王胖子晃悠到“霍秀秀”面前,脸上依旧挂着看似憨厚的笑容:“秀秀妹子,吓着了吧?多喝点水。对了,上次在霍家老宅,你偷偷告诉我你奶奶藏宝贝的密室口令是啥来着?胖爷我这记性,给忘了。”
“霍秀秀”接过水,动作微微一僵,抬起头,脸上努力维持着天真无辜的表情:“胖子哥,你记错了吧?我什么时候告诉过你密室口令了?奶奶的密室我都没进去过几次呢。”
她的回答听起来似乎没问题,但王胖子却敏锐地捕捉到她眼神深处一闪而过慌乱和一丝与她平时娇俏神态不符的阴沉。而且,真正的霍秀秀,如果被他这么问,第一反应绝对是跳起来打他或者大声反驳,绝不会是这种带着刻意解释的平静!
“霍秀秀”脸色剧变,猛地将手中的水壶砸向王胖子,同时身体向后急退,伸手就往腰间摸去!
但她快,有人比她更快!
一直沉默如影的张起灵,在她脸色变化的瞬间已然动了!众人只觉眼前一花,张起灵已如鬼魅般出现在“霍秀秀”身侧,一只手如铁钳般扣住了她摸向腰间的手腕,另一只手并指如刀,直接劈向她的颈侧!
“咔嚓!”一声轻微的脆响,那“霍秀秀”甚至连哼都没哼一声,便软软地倒了下去,脸上的人皮面具在剧烈的动作下边缘翘起,露出下面一张完全陌生的、年轻女人的脸。
几乎在同一时间,张韵棠清冷的声音响起,带着一丝凌厉:“角落!”
王胖子猛地转头,只见石窟角落的阴影里,不知何时多了一个肩膀诡异塌陷的身影!正是之前跟踪他们的塌肩膀!
塌肩膀见伪装被识破,内鬼被擒,毫不犹豫,身形如同没有骨头的蛇一般,猛地撞向旁边的岩壁!那看似坚硬的岩壁,在他撞上去的瞬间,竟然如同水波般荡漾了一下,他的身体就这么直接融入了岩壁之中,消失不见!
“我操!穿墙术?!”王胖子目瞪口呆。
张起灵一个箭步冲到岩壁前,伸手触摸,岩壁坚硬冰冷,没有任何异常。张韵棠也走了过来,指尖萦绕着一丝极淡的阎王血气息,感知了片刻,蹙眉摇头:“不是穿墙,是极其高明的遁术,借助了这里特殊的地脉和岩石结构……走了。”
霍家的伙计们这才反应过来,纷纷围上前,看着地上那个昏迷的假“秀秀”,脸色都很难看。
很快,通过通讯器与地面营地联系确认,真正的霍秀秀,竟然被霍仙姑派人软禁在了营地之中!而这个假扮霍秀秀的年轻女人,是霍家旁系中一个擅长易容和伪装的子弟,名叫霍小幺,显然是霍仙姑安插进来监视和掌控局面的棋子!
“好个霍老太!真是算无遗策啊!”王胖子气得咬牙切齿,“连自己亲孙女都利用!”
张起灵和张韵棠对视一眼,眼神皆是一片冰寒。霍仙姑的所作所为,已经彻底越过了底线。
张韵棠走到那个昏迷的霍小幺身边,蹲下身,指尖寒芒一闪,一枚细如牛毛的银针刺入了她的穴位。
“先带着她。”张韵棠站起身,声音冷冽,“或许,还能从她嘴里,问出点霍仙姑和裘德考的计划。”
石窟内的气氛,因这内鬼的揭露和塌肩膀的诡异出现,变得更加波谲云诡。前方的路,注定充满了更多的背叛与杀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