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山居内,午后阳光透过雕花木窗,在铺着哑文纸的桌面上投下斑驳的光影。空气中的微尘缓缓浮动,气氛却带着一种凝重的专注。
吴邪、王胖子、张韵棠和张起灵围坐桌旁,目光都聚焦在那张来自秦岭深处、承载着不言骑秘密的古老纸卷上。
经过连日不眠不休的比对、推敲,结合凉师爷之前破译的部分哑文基础,以及张韵棠对星象风水、张起灵对张家秘辛的认知,这张纸上扭曲符号背后的真相,终于被一点点剥开。
“这里……指的是长白山……”张韵棠纤细的手指划过一组代表山脉与寒冷的符号,清冷的声音带着确信。
“这、这几个连环的圈……胖爷我看着怎么那么像……连环套啊?”王胖子挠着头。
“是……云。”张起灵忽然开口,声音低沉。他指向那组符号,“多层云纹,指……极高的山峰,终年积雪。”
“云顶……”吴邪喃喃接上,眼中闪过一丝明悟,“和这里提到的‘天宫’、‘青铜门’……还有这些守卫的标记……这张哑文纸,是指引不言骑前往云顶天宫的路线和注意事项!”
最终的拼图完成,几人心中都升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感觉。秦岭神树的诡谲尚未完全消散,另一个更加神秘、更加庞大的谜团——云顶天宫,已然浮出水面。
房间里陷入了短暂的沉默。这秘密太过惊人,牵扯也太深。
最终,是阿宁打破了寂静。她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因连日研究而略显凌乱的衣角,神色恢复了往常的冷静与疏离,只是眼底深处,似乎比以往多了一丝难以察觉的复杂。
“既然秘密已经解开,我的任务也算完成了。”她看向众人,目光在吴邪脸上短暂停留了一瞬,“我该回去向裘德考先生复命了。”
吴邪张了张嘴,想说什么,最终却只是点了点头:“好……一路小心。”
阿宁微微颔首,不再多言,干脆利落地转身离开了吴山居。她的背影依旧挺拔决绝,仿佛秦岭深处那短暂的并肩与脆弱,只是阳光下迅速蒸发的一滴露水。
王胖子看着关上的门,咂咂嘴:“得,又走一个。这姑娘,心里装着事儿呢。”
阿宁离开后,吴邪心中的焦虑再次浮现。他安顿好吴山居的事务,立刻动身,再次开始寻找三叔吴三省的下落。他动用了所有能想到的人脉和线索,几乎跑遍了杭州及周边所有三叔可能藏身或出现的地方。
然而,结果依旧令人失望。吴三省如同人间蒸发,没有留下任何有效的踪迹。解连环的血书、海底墓的谜团、三叔自身的布局……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一片深不见底的迷雾。吴邪站在熙攘的街头,看着人来人往,一种深深的无力感攫住了他。他好像总是在追逐,却总是追不上那些隐藏在幕后的影子。
夜色渐深,吴山居后院却别有一番静谧。月光如水,洒在青石板上。
张韵棠抱着安静蜷缩在她怀里的小白团子,站在院中。小家伙似乎很喜欢这里的安宁,毛茸茸的脑袋蹭着她的手心,发出细微满足的咕噜声。
张起灵无声地走到她身边,月光将他挺拔的身影拉得修长。他目光落在小白团子身上,伸出手,用指尖极轻地拂过它雪白柔软的背毛。他的动作依旧带着惯有的克制,但那细微的力度,却比平时对待任何活物都要柔和。
小白团子似乎很享受这来自“麒麟血”的亲近,咕噜声更响了些。
张韵棠抬眼看他,清冷的眼眸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深邃:“云顶天宫。”
不是疑问,是陈述。他们之间,很多时候无需过多言语。
张起灵收回手,迎上她的目光,微微颔首:“嗯。”
那里有他丢失的记忆,有张家世代守护的秘密,也有可能与她的“阎王血”脉和失魂症相关的线索。云顶天宫,是他们无法回避的下一站。
张韵棠低头看了看怀里的小白团子,又看了看张起灵,忽然做了一个出人意料的动作——她将那只软乎乎、暖融融的白毛小旱魃,整个塞进了张起灵的怀里。
“你带着。”她的语气自然,仿佛理所当然。
张起灵身体明显僵硬了一瞬。他习惯于独来独往,与危险和冰冷为伴,怀里突然被塞进这么一个温热、柔软、还会动弹的小东西,让他有些无所适从。他下意识地用手臂拢住,姿势略显笨拙,与平日里那杀伐果断、沉默如谜的形象形成了巨大反差。
小白团子在他怀里扭动了一下,似乎也觉得这个新“坐骑”有点硬邦邦的,但它对张起灵身上那股熟悉的、令它安心的麒麟血气息并不排斥,很快又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窝好。
“噗——”王胖子的声音很不合时宜地从廊下传来,他憋着笑,胖脸涨得通红,“哎哟我去!小哥,你这……这是要走慈父路线啊?抱着咱家大侄子,还挺像那么回事!”
张起灵一个冰冷的眼刀甩过去,胖子立刻缩了缩脖子,但脸上的笑意却没收住。
吴邪刚好从外面回来,带着一身疲惫和失落,看到这一幕,也忍不住弯了弯嘴角。这温馨的画面,稍稍驱散了他因三叔失踪而笼罩心头的阴霾。
张起灵没有理会胖子的调侃,他低头看着怀里的小白团子,又抬头看向张韵棠。月光下,他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他空着的那只手伸进自己贴身的口袋,缓缓取出了两样东西。
那是两枚古朴的指环。材质非金非玉,触手温凉,在月光下流转着幽暗的光泽。一枚上面浮雕着踏火焚风的麒麟纹路,另一枚则雕刻着执掌幽冥的阎王图腾——正是他们在海底墓获得的,象征着东北张家“起灵”与“天官”身份的信物。
他一直妥善保管着,并在离开秦岭后的休整期间,设法寻回并修复了原本用来存放指环的暗格机关。
张起灵拿起那枚雕刻着麒麟纹的指环,拉过张韵棠的左手,动作轻柔却不容置疑地,套在了她左手的纤长中指上。指环大小恰到好处,仿佛本就为她而生。幽暗的麒麟纹路贴合着她的肌肤,散发出微弱的共鸣。
然后,他将那枚阎王纹的指环放入张韵棠手中,将自己的左手伸到她面前。
张韵棠垂眸,看着掌心那枚象征着自身血脉源流的指环,又抬眼看了看张起灵深邃的眼眸。她没有丝毫犹豫,拿起指环,同样稳稳地戴在了他左手的修长中指上。
阎王纹路与他指尖那常年与黑金古刀相伴的薄茧相触,一股清冷幽远的气息隐隐与他体内灼热的麒麟血产生微妙的交融与平衡。
两人都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彼此手上那枚象征着身份、羁绊与誓约的指环。月光流淌在他们之间,无声胜有声。
“嘿!嘿!嘛呢嘛呢!”王胖子夸张地用手在眼前扇着风,酸溜溜地大叫,“这还让不让人活了?一个两个的!阿宁姑娘刚走,你俩这就迫不及待地戴上‘对戒’了?胖爷我还在跟前呢!考虑过单身人士的感受吗?合着咱们这小分队,就胖爷我一个是孤家寡人?天天看你们秀,这队伍没法带了!”
吴邪本来也有些触动,被胖子这一打岔,没好气地踹了他屁股一脚:“死胖子!就你话多!没人要你怪谁?赶紧收拾东西去!”
胖子揉着屁股,龇牙咧嘴:“收拾东西?干嘛?又要下地?这才消停几天啊!”
张起灵轻轻将怀里的小白团子放回张韵棠臂弯(小家伙似乎还有点不乐意),目光扫过吴邪和王胖子,语气恢复了平日的冷静:“去云顶天宫。”
他的决定简单直接,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
吴邪心中一凛,云顶天宫……那个在哑文纸上揭示的、隐藏着终极秘密的地方。三叔的失踪、解连环的谜团、张起灵和张韵棠的过去……似乎所有的线索,最终都隐隐指向了那个长白山之巅的冰雪秘境。
就在他心潮起伏之际,吴山居外传来了敲门声。
王胖子嘟囔着去开门,只见门外站着一个穿着不起眼、但眼神精悍、透着股土腥子气的陌生汉子。那汉子目光扫过院内,最后落在吴邪身上,抱了抱拳,语气带着江湖人的客气,却又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倨傲:
“这位,可是吴三爷的侄子,小三爷?”
吴邪心中一动,上前一步:“我是吴邪。你是?”
那汉子笑了笑,露出一口被烟熏得发黄的牙齿:“小的是四阿公门下。四阿公他老人家,听说小三爷最近对长白山那边的‘雪景’挺感兴趣,特意让小的来给小三爷递个话……”
四阿公?陈皮阿四!
吴邪、张起灵和张韵棠交换了一个眼神。他们刚刚决定前往云顶天宫,陈皮阿四的人就找上门来。这绝非巧合。
新的风暴,已然在平静的表象下悄然凝聚。通往云顶天宫的路,注定不会平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