绝境之中,吴邪的目光如同鹰隼般扫过那些杂乱无章的棺材。火焰在身后噼啪作响,热浪灼人,浓烟刺鼻,时间每过去一秒,生存的希望就渺茫一分。
突然,他的目光定格在角落里一具看似与其他无异,但朝向却与周围棺材布局的微妙“流向”略有偏差的石棺上!这具棺材,像是被人刻意挪动过,又或者,它本身就是机关的关键!
“就是它!”吴邪低吼一声,来不及解释,助跑两步,飞身一脚狠狠踹在那具石棺的侧面!
“轰隆!”
石棺比他想象的更轻易地被踹开,沉重的棺身摩擦地面发出刺耳的声响,露出了后面一个黑黝黝的、向下倾斜的洞口!一股带着陈腐气息的冷风从洞中涌出,暂时驱散了部分灼热和烟雾。
“有出口!快走!”吴邪大喜过望。
凉师爷和老痒也是精神大振,三人顾不上多想,鱼贯钻入洞口。脚下是湿滑的斜坡,根本站不稳,他们惊叫着,如同坐滑梯一般,在一片黑暗中急速下坠!
“砰!砰!砰!”
几声闷响,三人先后摔落在坚硬冰冷的地面上,跌得七荤八素,半天缓不过气来。
吴邪最先挣扎着爬起来,浑身骨头像是散架一样疼。他摸索着四周,指尖触到了一个熟悉的帆布质感——是他的背包!旁边还滚落着他的手电筒!他急忙捡起手电,按亮开关,幸运的是,还能用!
光芒驱散了黑暗,照亮了他们所处的环境。这是一个巨大的天然岩洞,他们正站在洞窟的边缘。
“凉师爷!老痒!你们没事吧?”吴邪一边呼唤,一边用手电照射四周。
“没……没事……”凉师爷哼哼唧唧地爬起来,摸索着重新点燃了火把。
老痒也晃着脑袋坐起身。
当火把的光芒与手电光交汇,共同照亮岩洞中央的景象时,三个人,连同呼吸都在一瞬间停滞了——
眼前,矗立着一棵……树。
一棵巨大到无法用言语形容的青铜树!
它从洞窟底部拔地而起,主干粗壮得需要十人合抱,虬枝盘错,向上延伸,直插入洞窟顶部的黑暗中,根本望不到尽头!青铜的枝桠以一种违背常理的自然姿态伸展着,上面覆盖着厚厚的、不知积累了多少岁月的铜锈,呈现出一种幽暗、沉重的青黑色泽。整棵树静静地矗立在无边的黑暗里,散发着古老、蛮荒、令人灵魂战栗的磅礴气息。
“鬼……鬼斧神工……这、这简直是……天工造物!”凉师爷仰着头,张大的嘴巴久久无法合拢,脸上充满了极致的震撼与敬畏,火把在他颤抖的手中晃动,将巨大的树影投在岩壁上,如同张牙舞爪的魔神。
吴邪的心脏在胸腔里狂跳,他转向身边同样目瞪口呆的老痒,声音干涩地问道:“老痒……这……这就是你当初和老马发现的那棵……青铜神树?”
老痒没有立刻回答,他的眼神直勾勾地盯着青铜树,瞳孔深处似乎有奇异的光芒在闪烁,混杂着恐惧、渴望和一种难以言喻的狂热。他像是被魇住了一般。
“两、两位!快、快下来!”已经沿着缓坡走到更靠近树根位置的凉师爷突然大声呼喊,声音带着惊疑,“这、这里有开凿的痕迹!是、是人工的!”
吴邪闻言,拉着有些失神的老痒走下缓坡。果然,在巨大的青铜树根部与岩石地面连接的地方,能看到清晰的人工雕琢和加固的痕迹,一些地方甚至还嵌着已经锈蚀殆尽的金属构件。
凉师爷举着火把,脸上没了之前的兴奋,反而充满了凝重和警惕,他压低声音,近乎耳语般警示道:“小恩人,老痒兄弟,这棵树……太、太邪性了!我、我感觉到一股很不好的气息……千万、千万小心为妙!”
……
与此同时,在墓穴的另一条路径上。
王胖子一行五人也被困住了。前方是一条被巨石封死的死路。
“妈的,没路了!”王胖子烦躁地踹了一脚岩壁。
阿宁冷静地观察了一下石壁的结构,从背包里取出小型爆破炸药:“让开,炸开它。”
“哎哎哎!姑奶奶!使不得!”王胖子赶紧拦住,“这地方结构本来就不稳,你这一炸,万一塌方了,咱们全得活埋在这儿给这鬼树当肥料!”
一直沉默观察四周的张起灵,目光落在了石壁角落一个不起眼的、仿佛天然形成的石笋上。他走过去,伸手在那石笋上仔细摸索了片刻,然后,毫不犹豫地向下用力一按!
“咔嚓!”一声机括轻响。
五人脚下的地面毫无征兆地猛然翻开!他们甚至连惊呼都没来得及发出,就一起掉进了一个更深的地下空间!
“扑通!”“哎哟!”
几人狼狈落地,好在高度不算太离谱。王胖子骂骂咧咧地爬起来,举起手电一照,顿时倒吸一口凉气——
这是一个相对较小的圆形洞窟,洞顶和四周的岩壁上,密密麻麻地挂满了无数青铜铃铛!这些铃铛大小不一,造型古朴,上面刻满了扭曲的纹路。而更令人毛骨悚然的是,每一个铃铛的下方,都悬挂着一颗已经风化干瘪的人类头骨!空洞的眼窝齐齐“望”着下方的不速之客。
阴风不知从何处吹来,带来铃铛细微的、令人牙酸的晃动声。
“这……这是什么鬼地方?!”王胖子感觉头皮发麻。
阿宁强作镇定,看向张起灵和张韵棠:“张先生,张小姐,你们见过这种景象吗?”
张起灵沉默着,他的目光锐利地扫过那些青铜铃铛,尤其是在看到铃铛上熟悉的六角形纹路时,眼神骤然一凝。他想起了当初在鲁王宫,和吴邪一起看到的那个从尸蹩王尾巴上取下的、几乎一模一样的六角青铜铃铛!吴邪当时说过,这种铃铛年代可能在战国以前,极其邪门,一个铃铛就能要好几个人的命。
张韵棠也微微蹙眉,她能感觉到这些铃铛散发出的、一种干扰心神的力量场,让她怀中的小白团子不安地躁动起来。
“这应该是厍族人进行某种祭祀的场所。”阿宁根据铃铛和头骨的风格推测道。
蝈蝈却眼睛一亮,盯着那些青铜铃铛:“这些铃铛……看着是老物件,应该值点钱吧?”他说着,竟伸手想去摘最近的一个铃铛。
“别动!”王胖子一把打开他的手,“你他妈要钱不要命了?!这东西邪性得很!”
然而,蝈蝈的注意力又被祭坛中央一具保持着跪拜姿势的祭司干尸吸引了。那干尸双手捧着一个雕刻精美的青铜宝盒。
“宝贝!”蝈蝈贪婪之心再起,趁着王胖子不注意,一个箭步冲上去,一把将那宝盒从干尸手中夺了过来!
“住手!”张起灵厉声喝道,但已经晚了!
蝈蝈迫不及待地掀开了宝盒的盖子——
“嗡——!”
仿佛打开了潘多拉魔盒!宝盒开启的瞬间,洞窟内所有的青铜铃铛,像是被无形的力量同时拨动,疯狂地摇晃、震荡起来!
一阵混乱、诡异、直刺灵魂深处的铃音响瞬间充斥了整个空间!那声音不像是物理的震动,更像是有无数冤魂在耳边尖啸、呓语!
“啊!”
“我的头!”
王胖子、阿宁、甚至包括蝈蝈自己,都立刻抱住了头,发出了痛苦的呻吟。他们的眼神瞬间变得迷茫、混乱,失去了焦距。
幻觉开始了!
王胖子扔掉了工兵铲,双手做出古怪的揖拜动作,口中发出意义不明的呜咽声,仿佛在向某个看不见的神灵祈祷。阿宁则像是看到了什么恐怖的景象,尖叫着与无形的敌人搏斗,最终被打倒在地。蝈蝈更是直接,拿着那空宝盒就往嘴里塞,似乎想把它吞下去。
而最凶险的是王胖子!他迷迷糊糊地捡起了掉在地上的手枪,双手捧着,朝着空气中的一个“怪物”不停地跪拜,然后,他熟练地将子弹推上膛,脸上露出一种解脱般的诡异笑容,缓缓地……将冰冷的枪口,塞进了自己的嘴巴!
他的手指,正在缓缓扣动扳机!
“胖子!停下!”张韵棠清冷的声音如同冰锥,瞬间穿透了混乱的铃音!她虽也受到铃声影响,眉头紧蹙,但“阎王血”带来的强大精神抗性让她保持了最后一丝清明!
话音未落,她手腕一抖,一枚细长的银针已激射而出,“叮”的一声脆响,精准地打在了王胖子握枪的手腕穴道上!
王胖子手腕一麻,手枪“啪嗒”掉在地上。他猛地一个激灵,眼神恢复了清明,看着地上的枪和自己刚才的举动,吓得冷汗涔涔:“我……我刚才……”
张韵棠迅速上前,指尖寒光连闪,数根银针已刺入王胖子和阿宁头部的几个穴位,一股清冷的气息渡入,暂时压制了铃音的侵蚀。两人相继清醒过来,心有余悸。
然而,就在此时,精神崩溃的蝈蝈在混乱中一脚踏空,惨叫着从祭坛边缘的一个裂缝中跌了下去,下方是深不见底的深渊,回声良久才传来,显然已经凶多吉少。
……
青铜树下,吴邪三人暂时脱离了火海,却陷入了另一种精神上的压抑。
凉师爷指着青铜树根部一处雕刻,那是两条相互缠绕、首尾相衔的怪蛇:“看!这是厍族人的图腾——双身蛇!他们果然把这里当成了神迹,刻上图腾进行膜拜!”
吴邪仔细看了看:“能看出是什么时代的吗?”
凉师爷凑近,用手摸了摸青铜材质,又敲了敲,仔细分辨其色泽和锈迹:“看这青铜的颜色和质地,很可能是锡青铜,冶炼技术……大概是西周左右。”
“西周的工艺水平,能铸造出这么巨大的青铜树?”吴邪表示怀疑。这已经完全超出了他对古代冶金技术的认知。
凉师爷沉吟道:“理论上是可能的。只要他们能做出足够大、足够精确的陶范,分段铸造,最后再拼接起来……当然,这其中的难度,无异于神迹。”
“不、不可能!”老痒突然激动地反驳,“这、这根本不是人能造出来的!是、是……”他后面的话含糊下去,没敢说出口。
凉师爷被他打断,有些不悦,便开始引经据典,给老痒上起了关于古代青铜铸造技术的“历史课”。
吴邪没心思听他们争论,他举着火把,沿着青铜树的根部慢慢走动,仔细观察。他问凉师爷:“凉师爷,当初李老板说这个墓里有比秦始皇陵还要贵重的宝物,我们走了这么久,除了这棵树,什么都没看到。难道……宝物就是这棵青铜树本身?”
凉师爷苦笑一声:“恐怕……正是如此。这棵青铜树,其历史价值、工艺价值、以及它所蕴含的……那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本身就是无价之宝。”
吴邪心中疑虑更甚,他拿着火把继续向前探查,老痒默默地跟了上来。
吴邪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灼灼地盯着老痒:“老痒,你早就知道这棵树,对不对?它到底有什么秘密?你一直瞒着我的,到底是什么?”
老痒眼神躲闪,嘴唇蠕动,刚想说什么——
“啊——!”凉师爷又是一声惊恐的尖叫,打断了他们。他指着青铜树一根较低的枝桠,“那、那上面……吊着一个人!”
吴邪顺着他指的方向看去,果然,在一根离地七八米高的横枝上,悬挂着一具微微晃动的尸体!
“先把他放下来再说!”吴邪压下心中的疑问,决定先处理眼前的事情。
……
张起灵那边,在经历了铃铛阵的惊魂后,终于找到了出路。
张起灵指着祭坛后方一面看似完整的岩壁,对刚刚恢复的王胖子和阿宁说:“前面,有入口。”
王胖子一边揉着还在隐隐作痛的太阳穴,一边没好气地调侃:“小哥,你不早说!早说咱们也不用遭这罪。”他顿了顿,没再说下去。
张起灵面无表情:“刚想起来。”他走到那面岩壁前,那里放着一尊布满铜锈的兽面纹大鼎。他双手抵住鼎身,发力一推一扭!
“嘎吱——”
沉重的机关声响起,大鼎缓缓移开,露出了后面一个黑漆漆的入口。
三人(阿宁失去了手下,暂时只能与他们同行)对视一眼,依次走了进去。
……
吴邪三人费了些功夫,用绳子和工兵铲协作,将树上那具尸体放了下来。尸体已经有些僵硬,面容扭曲,带着临死前的恐惧。
“这、这不是泰叔那伙人里的吗?”凉师爷辨认了一下,“好、好像叫蝈蝈?”
吴邪看着这具陌生的尸体,心中一沉:“看来我们已经很深入了,而且,还有其他人在我们前面,或者……旁边。”
他们检查了四周,除了这棵巨大的青铜树,确实没有发现棺椁或者其他明显的陪葬品。
“墓主人……会不会把他的棺木,放在树上了?”吴邪提出了一个大胆的猜想。
这个想法让凉师爷和老痒都愣住了。但看着这棵通天彻地的神树,似乎又合情合理。
“爬上去看看!”吴邪下定决心。
老痒这次没有犹豫,反而从背包里掏出三副特制的手套,递给吴邪和凉师爷:“戴、戴上!”
爬树的过程中,老痒显得异常紧张,不断提醒吴邪:“老吴!小、小心点!别、别让露在外面的皮肤碰到树!”
他的紧张感染了吴邪,让他也格外小心。爬到一定高度后,他们放下绳子,将体力不支的凉师爷也拉了上来。
……
张起灵、王胖子和阿宁沿着新的通道前行,来到了一扇巨大的石门前。
王胖子看到张起灵对着石门发呆,又看了看石门旁边一个极其隐蔽的、只有他们内部人才懂的标记,恍然大悟:“嘿!小哥,这地方……你和棠棠妹子之前来过?”
张起灵微微颔首。他退后几步,然后猛地助跑跃起,身形轻盈如燕,在黑金古刀的刀鞘上某处一按,刀尖精准地插入石门上方一个几乎看不见的缝隙中,用力一别!
“咔哒!”
一声轻响,沉重的石门缓缓向内开启。
王胖子跟着他走了进去,嘴里还在念叨:“我就说嘛……”
……
青铜树上,凉师爷累得气喘吁吁,要求休息。老痒主动拿出一些压缩饼干和水份给大家。
凉师爷一边吃,一边忍不住问老痒:“老痒兄弟,你刚才提醒我们皮肤别碰树,是……有什么讲究吗?”
老痒眼神闪烁,含糊道:“不、不想死……就、就听我的。”
吴邪啃着干粮,耳朵却一直竖着。突然,他停下动作,警惕地抬起头,望向更高处黑暗的树冠。
“怎么了老吴?”老痒问。
吴邪眉头紧锁,压低声音:“我总觉得……上面有什么东西在看着我们。”他顿了顿,问道,“你们说……这树上,会不会有什么……活物?”
一种强烈的、被窥视的感觉,如同冰冷的蛇,缠绕上他的脊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