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当稀薄的微光勉强透过蚀窟外围扭曲的能量场时,三楼的这个角落便开始了一天的活动。
陈薇总是第一个醒来。她轻手轻脚地起身,将昨晚盖在婷婷身上的旧毯子掖好,然后开始整理这个不大的空间。说是整理,其实也只是把有限的几件物品摆放整齐——几个储存水的干净容器,一小堆码放好的压缩食品,还有婷婷的那些“宝贝”:用包装纸画的画,废弃零件做的小玩偶,几本从废墟里捡来的、页面发黄的童话书。
她拿起一块相对干净的布,蘸着珍贵的水,仔细擦拭着地面。尽管周围墙壁上依旧爬满着蠕动的暗色纹路,但这一小片地方,被她固执地维持着一种近乎洁癖的整洁。这是她对抗这片绝望之地的方式,也是她能为女儿创造的、唯一的“正常”。
周泽通常在她整理快结束时醒来。他依旧盘坐在房间中央那个能量结节旁,睁开眼的瞬间,银蚀交织的瞳孔中会闪过一丝非人的冰冷,但当他目光扫过角落里的母女时,那冰冷便会稍稍融化。
他不需要睡眠,冥想和能量循环就是他的休息。但他开始习惯这种“一家三口”的节奏。
“哥哥早!”婷婷揉着眼睛坐起来,声音还带着睡意,却已经朝着周泽露出笑容。
周泽微微颔首。他不太会表达,但这个简单的动作,对婷婷来说已经足够。
早餐是定量配给的食物和水。陈薇会仔细地将饼干掰成均匀的小块,将水分成三份。周泽的那份总是最多,但他常常会把其中一部分推给婷婷。
“我不用。”他总是这么说。吞噬能量足以维持他的生存,这些普通食物对他更多是一种……仪式感,一种维系着与“人类”身份的最后纽带。
饭后,陈薇会带着婷婷在有限的范围内“活动”。她们不能离开这栋楼,但可以在三楼几个相对“安全”的房间走走。陈薇会教婷婷认字,给她读那些残缺的童话故事。有时,她们会趴在窗户边,看着外面那片扭曲但偶尔会有奇异鸟类飞过的天空。婷婷会问很多问题,关于外面的世界,关于以前的生活。陈薇总是耐心地回答,编织着一些美好的回忆,小心翼翼地避开那些血腥与黑暗。
周泽大多时间仍在修炼,或者研究镇异司送来的情报。但他的感知会时不时地扫过母女二人,确保她们的安全。有时,婷婷会跑过来,把她新画的画拿给他看,或者问他一些天真烂漫的问题。
“哥哥,为什么天上的颜色是紫色的?”
“哥哥,你能像故事里的超人一样飞吗?”
“哥哥,墙里那个睡觉的大家伙,它会不会做梦?”
对于这些问题,周泽有时会沉默,有时会给出一个简短到近乎敷衍的回答。但婷婷从不介意,她似乎只是享受这种互动的过程。
墙内的渊寂对这一切依旧保持沉默,只有当周泽吸收能量或外界有强大波动时,才会传递出些许意念。它似乎已经接受了这两个“长期住户”的存在,只要不打扰到它,它也懒得理会。
午后,是相对安静的时间。陈薇会做些缝补,或者整理物资。婷婷有时会午睡,有时会自己玩。周泽则继续他的能量融合。
傍晚,当紫蓝色的天幕变得更加深沉时,他们会再次聚在一起,分享简单的晚餐。这时,周泽偶尔会开口,说一些从情报里看到的、外面世界的变化,或者指出陈薇在引导婷婷能量感知时的一些细微错误——陈薇也有微弱的感知能力,这在某种程度上保护了她们母女能在这里存活下来。
夜晚,蚀窟会变得更加“活跃”,各种诡异的低语和蠕动会加剧。但在这个角落里,陈薇会哼着轻柔的调子哄婷婷入睡,那声音像一层薄薄的护盾,将大部分的恐怖隔绝在外。
周泽依旧盘坐在能量结点旁,守护着这片黑暗中唯一的微光。他能感觉到,在这种看似平淡的日常里,他体内那些狂暴的力量正变得越发凝练和可控。疯狂并未消失,只是被约束在更深的层面;人性也未完全回归,但至少,有了可以锚定的坐标。
这里不是家,但至少,是一个能让婷婷安然入睡的巢穴。而对如今的周泽来说,这或许就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