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7章：
噬界珠碎裂的刹那，仙人墓园的震颤骤然平息。那些盘旋在穹顶的黑雾如退潮般消散，露出被遮蔽已久的星穹——与玄元大陆的夜空截然不同，这里的星辰排列成古老的符文，仿佛在上古仙人的注视下缓缓流转。
林越僵立在石台上，掌心还残留着噬界珠最后的余温。青璃消散前的眼神在他脑海中反复闪现，金瞳里的决绝与温柔像两把刀子，剜得他心口淌血。他下意识摸向胸口，那里的衣襟早已被她的精血浸透，凝成暗褐色的痕迹，形状恰似她耳后那枚狐尾胎记。
“青璃...”他低唤出声，声音嘶哑得像被砂纸磨过。空荡荡的石台上，只有罡风卷着碎石掠过，发出呜咽般的回响，像是在嘲笑他的无能。九世轮回的记忆此刻成了最锋利的枷锁，帝王冢前的誓言、侠客庄里的对饮、田埂上的笑语...每一幕都在撕扯着他的神智。
他猛地跪倒在地，指节因用力而泛白，死死抠住身下的青石。石面上布满上古刻痕，是刚才幻境崩塌时显露的，此刻正隐隐发光，仿佛在诉说着被遗忘的秘密。林越的灵力不受控制地涌入刻痕，那些沉寂的符文突然亮起，在他眼前组成一幅模糊的星图——图中最亮的那颗星，位置竟与他丹田内的轮回珠隐隐呼应。
“这是...”他瞳孔骤缩。就在此时，石台边缘传来细碎的脚步声，几道身影从崩塌的拱门外探进头来，正是之前组成临时同盟的几位界主。为首的红脸老者曾在界海与他争夺过资源，此刻脸上却没了敌意，只剩掩饰不住的震惊。
“噬界虫...真的消失了。”老者声音发颤，抬手抚过虚空。原本弥漫在墓园中的灰色雾气已彻底散去，那些啃噬空间的虫豸留下的空洞正在缓慢愈合，露出后面澄澈的虚空。另一位披着骨甲的女子走上前，目光复杂地扫过林越：“你真的毁了噬界珠？可代价...”
她的话没说完，却像针一样扎进林越的心脏。他猛地抬头，眼底的血丝几乎要凝成实质：“代价？她本不该...”话音未落，丹田内的轮回珠突然剧烈震颤，一股暖流顺着经脉涌向掌心。他下意识摊开手，只见一枚通体莹白的玉佩正悬浮在掌心——那是青璃在万妖谷给他的信物，此刻竟散发出柔和的白光，里面隐约有个小小的银色光点在沉浮。
“这是...”林越的呼吸骤然停滞。他能清晰地感觉到，那光点里蕴含着一丝微弱却熟悉的气息，正是青璃的神魂！
“残魂...”骨甲女子失声惊呼，“噬界珠碎裂时的能量冲击，竟让她的神魂碎片被这玉佩护住了？”红脸老者凑近细看，眉头紧锁：“但太微弱了，最多只能维持百年。若找不到重塑神魂的方法，最终还是会...”
“我会找到的。”林越打断他，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他小心翼翼地将玉佩收入怀中，紧贴着心口的位置，仿佛这样就能用自己的体温护住那点微弱的光。轮回珠的震颤渐渐平息，丹田内传来清晰的感应——他能透过玉佩，感受到青璃残魂的脉动，像风中残烛，却固执地不肯熄灭。
就在此时，墓园深处突然传来一声巨响。众人转头望去，只见那尊守护了噬界珠亿万年的守墓兽正缓缓倒下，庞大的身躯砸在地上，激起漫天烟尘。它的脖颈处有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显然是在刚才的能量冲击中耗尽了最后一丝生机。
“那是...”林越瞳孔微缩。守墓兽倒下的地方，露出了一截断裂的石柱，柱身上刻着与石台上相似的符文，顶端还嵌着半块残破的玉简。他心头一动，不顾其他界主的阻拦，纵身跃下石台，几个起落便冲到石柱前。
玉简上的字迹早已模糊，但在轮回珠的光晕映照下，竟缓缓浮现出一行上古文字。林越运转灵力扫过，那些文字便化作信息流涌入脑海——那是上古仙人留下的手记，记载着噬界珠的由来，以及...重塑神魂的方法。
“时光之河...”他喃喃自语，指尖抚过玉简上“时间源头”四个字。手记中说，唯有从时光之河中取出“逆命之水”，方能修补破碎的神魂，而时光之河的入口，藏在界海的最深处，被亿万年来的空间乱流包裹，即便是仙人也难以靠近。
“疯了！”红脸老者追了上来，看到玉简内容后连连摇头，“时光之河周围的时间流速是外界的千万倍，进去的人要么瞬间化为枯骨，要么永远困在时间乱流里，从未有人能活着出来！”
林越却像是没听见，他的目光落在手记末尾的一行小字上：“轮回之力，可破时空桎梏。”丹田内的轮回珠再次发热，仿佛在回应这句话。他想起之前在百倍、万倍时间流速空间里的苦修，想起轮回珠能逆转时间的终极能力，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近乎疯狂的弧度。
“别人不行，不代表我不行。”他将玉简收入储物袋，转身看向几位界主，“墓园的禁制已破，诸位自便。”话音未落，他已化作一道流光，朝着墓园外飞去。罡风掀起他的衣袍，露出背后那道在玄元大陆留下的伤疤，此刻正与轮回珠的光芒交相辉映。
骨甲女子望着他的背影，突然叹了口气：“你说，他能成功吗？”红脸老者摇头：“不好说。但你注意到没，他刚才握住那枚玉佩时，轮回珠的光芒...像极了上古传说中的‘归墟之光’。”
林越此刻已冲出仙人墓园，界海的腥咸气息扑面而来。他停在虚空之中，低头看向怀中的玉佩，里面的银色光点似乎感受到了他的决心，微微颤动了一下。他伸出手，轻轻按在玉佩上，仿佛能透过这层玉石，触到那个总是倔强地扬起下巴说“我不怕”的小狐狸。
“等我。”他轻声说，声音里带着前所未有的坚定。九世的记忆在这一刻沉淀下来，化作最坚实的铠甲。帝王的权谋、侠客的勇猛、农夫的坚韧...所有身份的特质都融入了“林越”这个名字里。他不再是那个在杂役院忍气吞声的废材，也不是那个在万妖谷手足无措的修士，他是经历过九世生死、承载着两世记忆的修仙者，是要跨越时光也要找回挚爱的人。
他转身望向界海深处，那里的空间呈现出诡异的紫黑色，无数细小的空间裂缝在其中明灭，散发着足以撕裂仙人躯体的恐怖能量。那就是时光之河的方向，是他接下来要闯的险地。
轮回珠在丹田内缓缓旋转，散发出温和却强大的力量。林越深吸一口气，将灵力运转到极致，身形化作一道璀璨的流光，毅然决然地冲入了那片紫黑色的空间乱流中。
界海的风在他耳边呼啸，像是无数亡魂的哀嚎。他闭上眼睛，将所有心神都放在感知青璃的残魂上。那枚玉佩就像一盏明灯，指引着他在混乱的时空中前行。偶尔有空间裂缝擦过他的衣袖，留下深深的划痕，但他毫不在意。
不知飞了多久，前方突然出现一片柔和的白光。那光芒不同于任何他见过的能量，纯净得仿佛能洗涤灵魂。林越心中一动，加快了速度。当他穿过那片白光时，周遭的空间乱流骤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条奔腾不息的河流——河水呈现出奇异的七彩之色，河面上漂浮着无数光点，细看之下，竟全是不同时空的画面：有玄元大陆的战火，有九天界的争斗，甚至还有他从未见过的、科技高度发达的位面景象。
“时光之河...”林越喃喃自语，心脏不受控制地狂跳起来。他能感觉到，河水中蕴含着难以想象的时间之力，每一滴水珠都仿佛承载着千年岁月。只要踏入其中，哪怕只是一瞬，外界也可能已过百年。
他低头看向怀中的玉佩，里面的银色光点此刻变得明亮了些。林越深吸一口气，最后看了一眼身后的界海，然后毫不犹豫地抬起脚，踏入了那条能改写命运，也能吞噬一切的时光之河。
河水刚没过脚踝，一股难以言喻的压力便涌了上来。林越感觉自己的皮肤在瞬间变得干枯，又在下一秒恢复光洁，仿佛同时经历了衰老与重生。他咬紧牙关，运转《混沌诀》抵抗着时间之力的侵蚀，目光却始终锁定着怀中的玉佩。
“青璃，等着我。”
河水漫过膝盖，漫过胸口，将他的身影彻底吞没。只有那枚莹白的玉佩，在七彩的河水中依旧散发着柔和的光，像一颗永不熄灭的星辰，指引着他在亿万年的时光里，寻找那条通往重逢的路。而在他身后的界海，那些曾经的对手、盟友都望着时光之河的方向，无人知道这个决心跨越时光的人，最终能否带着他的挚爱，重返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