县革委会的吉普车在屯口停了不到一袋烟功夫就走了。郭春海蹲在自家柴火垛后头,看着那辆绿皮车碾着雪泥拐上国道,车屁股后头甩出串黑烟。乌娜吉怀里的小崽子这会儿安静得出奇,小手攥着那几颗怪参籽,黑眼珠跟着吉普车转,直到车影子缩成个绿豆大。
那干部我认得,李老爷子叼着烟袋锅子踱过来,早年在药材公司当会计,姓周。老头儿眯起眼睛,六四年那会儿,他跟白三水走得很近。
狼崽子突然从院门外窜进来,嘴里叼着个东西——是只冻硬的野兔!郭春海刚要去接,小家伙却一扭头,把兔子放在乌娜吉脚边,然后仰头一声。屯里的狗顿时炸了窝,此起彼伏地叫成一片。
独耳母狼来了!二愣子提着五六半冲进院子。小伙子今天换了双新毡靴,跑起来像踩着两只船。果然,篱笆外头蹲着那头独耳母狼,黄眼睛在暮色里亮得像两盏小灯。
母狼见人出来也不跑,反倒往前凑了两步,低头吐出来个东西——是个铜扣子!郭春海捡起来一看,扣面上刻着药材公司四个字,背面还带着半截蓝线。
这是要带路啊!白桦不知何时站在了院门口。女猎手今天换了装束,鹿皮袄外头罩着件蓝布褂子,辫梢上系的红绳换成了乌娜吉编的那种。她弯腰捡起母狼脚边的松塔,掰开一看——里头塞着个油纸卷,展开是张手绘地图,标着从冰湖到老金沟的密道!
半夜里,五人一狼悄悄摸出了屯子。独耳母狼打头,狼崽子断后,中间是郭春海和白桦,二愣子跟赵卫东殿后。月亮地儿亮得能照见雪地上的松针,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
冰湖在月光下像个大镜子。母狼绕到湖北岸的砬子根儿,用前爪扒拉开积雪——露出个脸盆大的洞口!郭春海趴下一闻,洞里飘出股混合着铁锈和霉味的怪风,还隐约带着股熟悉的腥甜味。
我先下。白桦把猎刀往腰后一别,辫子往脖子里一盘,打着电筒就往里钻。郭春海紧随其后,洞壁上的苔藓滑溜溜的,蹭得棉袄响。爬了约莫二十米,眼前豁然开朗——是个能猫腰走人的地道!
地道明显是人工开凿的,顶上还撑着松木杆子。赵卫东的白大褂在黑暗里格外扎眼,技术员正用改锥刮墙上的苔藓:这苔藓颜色不对...刮开的苔藓底下,石壁上嵌着些亮晶晶的颗粒,在电筒光下泛着诡异的蓝光。
是矿渣!二愣子突然说。小伙子指着地上几道深深的拖痕,他们在这运过矿石!拖痕尽头堆着几个麻袋,拆开一看,全是发黑的石英砂,里头混着些亮闪闪的碎屑。
独耳母狼突然加快脚步,在一处岔道口停下。左边地道壁上用红漆刷着A7→,箭头指向深处;右边岔道口堆着些锈蚀的铁桶,桶身上印着褪色的放射性标志。狼崽子冲着右边岔道叫,前爪不停地刨地。
这边!郭春海率先钻进去。没走几步就踢到个铁皮匣子,打开一看——是台老式盖革计数器!指针死死卡在红色区域,表盘玻璃都裂了。匣子底下压着本工作日志,最后一页写着:样本污染严重,建议放弃A7矿区。1964.10.3。
白桦突然拽住郭春海。女猎手的电筒光照向前方——地道尽头是扇锈死的铁门,门上用红漆画着个大大的,跟白三水猎屋门板上的一模一样!更骇人的是,门缝里渗出股淡蓝色的雾气,在地面上聚成一片,像是有生命般缓缓流动...
退后!赵卫东突然大喊。技术员掏出自制的辐射检测仪,指针正疯狂摆动!这雾里有放射性尘埃!话音刚落,独耳母狼突然冲进蓝雾,用身体撞向铁门。锈蚀的门轴发出刺耳的声,竟然缓缓开了条缝!
门后是个圆形石室,中央摆着台古怪的机器——像是个大铁罐子,连着十几根管子,有的通向上方的岩缝,有的伸进地下的水坑。机器旁边堆着几十个玻璃罐,泡的全是畸形的人参标本。最骇人的是墙上那些照片——全是七品叶岩缝在不同角度的特写,每张照片上都用红笔画了个圈,圈住的位置正是现在参王生长的地方!
原来他们要的不是参...白桦的声音发颤。她指着机器后面那排铁柜,是要参扎根的矿脉!郭春海凑近一看,铁柜里整齐码放着岩芯样本,每个标签上都写着:钍含量检测。
狼崽子突然狂吠起来。独耳母狼用牙扯着郭春海的裤腿往外拽,喉咙里发出急促的声。众人刚退出石室,就听见地道深处传来闷响——有人触发了机关!
快跑!郭春海拽起白桦就往回冲。身后传来岩石崩裂的巨响,蓝雾像潮水般涌来。独耳母狼突然调头冲向雾里,临走前深深看了狼崽子一眼...
爬出洞口时天已蒙蒙亮。冰湖对岸停着辆绿色吉普车,疤脸男正用望远镜朝这边张望。郭春海刚要举枪,乌娜吉怀里的孩子突然“哇”地哭起来。
郭春海心头一紧,他知道这哭声可能会引来敌人的注意。他迅速看了一眼乌娜吉和孩子,眼神中闪过一丝焦虑。乌娜吉紧紧抱着孩子,试图让他安静下来,但孩子的哭声却越来越大。
郭春海深吸一口气,他必须做出决定。他可以选择现在举枪射击,试图消灭疤脸男,但这样可能会暴露他们的位置。或者,他可以等待孩子停止哭泣,再寻找更好的时机。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孩子的哭声依旧没有停止。郭春海的手心开始出汗,他感觉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他知道,每多等待一秒,他们就多一分危险。
终于,孩子的哭声渐渐小了下来。郭春海松了一口气,他紧紧握住手中的枪,准备寻找时机行动。他的目光始终没有离开疤脸男,等待着最佳的射击时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