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门日的高秀玲,迎头撞上的不是娘家的喜庆,而是妹妹高秀英一场关于颜值的惊天控诉。
“你们都长得好看,就我不好看!”这句嘶吼像一把刀,瞬间割裂了屋内的温情。
高秀玲劝说几句,结果高秀英突然情绪崩溃,冲着高秀玲大喊:“你别在这儿假惺惺劝我了,你们都嫌弃我!”
母亲曲桂娥赶紧安抚,可高秀英根本听不进去。她哭着跑回自己房间,胡乱收拾了几件衣服,趁着家人不注意,夺门而出。
高秀英一路跑,眼泪止不住地流。她跑到了村外的小路上,天色渐暗,冷风一吹,她才渐渐冷静下来。
可此时她已离家很远,又不知道该往哪里去。周围一片寂静,只有风吹过草丛的沙沙声。她心里有些害怕,开始后悔自己冲动离家的行为。
但是话已经撂出去了,不能收回。天下之大,难道就没有我的容身之处?
她想到嫂子,对!就去嫂子家住,哥哥工作忙经常不回来,正好可以给嫂子做个伴,于是她义无反顾地投奔嫂子去了。
高秀玲和新婚丈夫郑忠诚看到母亲气得浑身发抖,泣不成声,又急又气,她后悔自己不该在妹妹情绪激动时多嘴,导致她决绝地离开。
郑忠诚一边安慰岳母,一边让高秀玲先别着急,说不定秀英只是出去散散心,一会儿就回来了。
曲桂娥坐在炕沿上,眼神空洞,泪水不停地在眼眶里打转。她自责不已,觉得是自己没教育好女儿,没让女儿感受到足够的爱和认可。
她一遍遍推门出去,在寒风中瑟瑟发抖,心里却全是对女儿的担忧。她暗暗发誓,只要女儿能平安回来,以后一定好好跟她沟通,让她知道自己在这个家里同样重要。
高秀玲看到母亲的焦虑,心疼不已。郑忠诚不知道该怎样劝说,他一言不发,默默地在灶堂做饭,这是他第一次为岳母做饭,他想用一顿美食为家人疗愈。
高秀平好久没有回娘家,她现在身子不便,再有一个月就要生孩子了,有过一次流产经历,她不敢再逞强了。
说是不逞强,她只是不干体力活,做衣服的活她一点没少干。屯子里好多人找她做衣服,她来者不拒。小姑李春丽跟她说:“嫂子,你就告诉他们,你现在身子不方便,正好把活推荐给我吧?”
高秀平想了想说:“春丽,如果大家伙相信你,就会直接找你了,找我干的活,我如果推荐你,人家会为难的,你别着急,先给自己家人多做点,把手练熟了再说。”
李春丽一听急了:“有你在这挡着,我还哪有机会啊?你就不会为我想想吗?”
高秀平看着小姑子着急的模样,耐心解释道:“春丽,我这也是为你好,做衣服讲究手艺和口碑,你先把自家衣服做好,做出质量和风格来,大家自然就会找你。”
李春丽却跺脚道:“那要等到啥时候啊?”
高秀平心里不是滋味,但没有跟小姑理论。
这天,她做的衣服是村西头刘车倌的粗布外套,刘车倌多买了点布,想做件长点的衣服,把屁股盖上。
车倌儿天天坐在马车上,裤子后面不久就磨破了,一般都在屁股上补上椭圆形的大补丁。他经常去供销社或者集市等人多的地方,穿着破裤子感觉寒碜,寻思着衣服长点盖上补丁就体面多了。
刘车倌一米八六的大个子,膀大腰粗,费了一大堆布料,正常身材的人都能做两件衣服。
他人大大咧咧,没有太多讲究,不要中山装和人民服,让高秀平做两个大一点的兜就行,简单实用最好。
高秀平问他:“兜子要多大的,你这衣服长,可以做超级大的兜。”
刘车倌高兴了:“那就大点做,最好能装下一包光头饼。我在车上有时候饿了,边吃边走路,东西放到车上,走路颠簸就掉到地上了。”
高秀平之前做衣服都是用旧衣服比量着做,刘车倌没有像样的旧衣服,关键是没有这样的长衫,他让高秀平估摸着做,别做小了就行。
高秀平就根据布料长短,尽量做大一点,冬天还可以套在棉袄上。
这件衣服她费了不少心思裁剪出来,晚上有点累,刚跑了两条缝,上眼皮和下眼皮开始打架,就躺下睡了。
李春丽看见缝纫机上没有做完的衣服,心想机会来了,嫂子是太累了,不如帮她做完,自己现在已经出徒了,再说,谁也不说,反正也看不出来。
她就着昏黄的灯光,拎起那件长得出奇的衣服,嘴角撇了撇,心里嘀咕:“嫂子这裁的是啥?睡糊涂了吧?长成这样穿出去不得让人笑死?刘车倌要是穿了这个衣服去相亲,准得黄!”
一种‘我能做的更好’的冲动,夹杂着一丝‘让你看看我手艺’的炫耀心理,让她拿起了剪刀。
她心想,等明天刘车倌拿到一件合身又板正的衣服,感谢的是我,看嫂子以后还敢不敢小瞧我!”
于是她拿起剪子把多余的地方裁掉,她又发现只有两块小一点的布料,比做兜子用的布料大一些,奇怪,兜子都是四个,一定是嫂子着急做,没来得及裁下来,正好剪下来的布料可以裁四个兜。
她又把剪下来的布料裁成四个兜子,这下可以缝合了,按照她的思路,衣服做得很顺利,等她熬夜把衣服做好了,天都快亮了,她悄悄爬上炕,美美地进入梦乡。
高秀平醒来,准备把衣服赶制出来,天亮了刘车倌就要来取衣服,他今天要去供销社拉活,顺便相个亲,跟媒人做好了时间。
高秀平拿起衣服刚要做,不对劲,这衣服怎么都做好了?她又仔细看看,衣服变小了,她以为自己看错了,是不是还有别的衣服混了。
不可能啊,自己每天就做那么几件衣服,她心里有数,就是刘车倌的布料,怎么会……一定是春丽,她真想把她从炕上拽下来,问问她到底怎么回事,可是问了又能怎样?
天还没有大亮,院子里静得吓人,只有自家那头老黄牛反刍的咕噜声和偶尔喷出的沉重鼻息,在这寂静的黎明被放大得异常清晰,伴着她慌乱的心跳。
家人们都在睡觉,这可咋整?她想起刘车倌每天出门都走得很早,这个时间应该早都起来了,他需要喂马,马吃饱了还得套车,她放牛的时候给人家放过马,对这套活非常熟悉。
她想赶紧告诉刘车倌,跟他商量这件衣服的处理方案,她今天还说要相亲,这衣服……
她拿着衣服就出门了,天边的启明星还眨着眼睛,正是黎明前的黑暗,凹凸不平的地面跟她的心脏一样跳动不止。
她满脑子想着衣服,完全忘记自己身怀有孕,他不知道,她为自己的鲁莽行为再一次付出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