踏入“法则源池”的瞬间,并非实体的触感,而是一种灵魂层面的彻底浸润。
林风盘膝坐于池畔,心神沉入的刹那,便仿佛坠入了一片无边无际的法则海洋。不再是外界感知到的那些具象化的火焰、寒冰、雷霆,而是剥离了一切表象,最纯粹、最本源的“道”之轨迹。
他看到代表“坚固”的法则如同纵横交错的晶格,无限延伸;代表“流动”的法则如同蜿蜒不息的光河,奔涌向前;代表“生长”的法则如同不断分形衍化的奇异图案,生机勃勃;代表“衰亡”的法则则如同缓缓扩散的墨迹,带着宿命的沉寂……无数种这样的本源法则丝线,在这里平静地交织、流淌,互不干扰,又共同构成了宇宙运行的底层逻辑。
这里没有声音,没有颜色,只有最直观的“理”与“序”。
其他几位候选者也各自沉浸其中。玄魇身周寂灭道域与代表“终结”、“虚无”的本源法则产生强烈共鸣,灰暗的气息似乎要融入那片永恒的沉寂。青媞则被无数生机盎然的法则丝线环绕,如同生命的母亲,气息愈发温润磅礴。那两位古老道主,一个周身剑气纵横,与“锋锐”、“穿透”的法则呼应;另一个则仿佛化身为大地核心,与“承载”、“厚重”的法则融为一体。
饕餮道主最后一个踉跄着冲出归墟,脸色阴沉地盘坐下来。他尝试引动吞噬法则,但那代表“掠夺”、“归元”的本源丝线在他周围显得躁动不安,远不如其他人那般和谐。他之前的举动似乎引起了源池法则某种隐性的排斥。
林风收敛心神,将平衡道域微微展开,并非对抗,而是如同一个谦逊的学子,将自己的“道”呈现在这片本源海洋面前。
奇妙的事情发生了。
当他那蕴含着“调节”、“稳定”、“包容”意境的平衡道韵弥漫开来时,原本平静流淌的诸多本源法则丝线,仿佛被注入了新的活力。它们并非向林风汇聚,而是在平衡道韵的影响下,彼此之间那种泾渭分明、互不干涉的状态,出现了一丝极其微妙的变化。
一些原本略有冲突的法则边缘,变得柔和了些许;一些原本毫无关联的法则轨迹,出现了一丝若有若无的联系。整个源池,依旧浩瀚,依旧遵循着至高的规则,但在那宏大不变的“序”中,多了一丝灵动和谐的“韵”。
林风自身更是受益匪浅。他“看”到了构成自身平衡道域的无数细微法则节点,在源池本源的映照下,一些原本晦涩、不够圆融的地方变得清晰可见。他如同一个最高明的工匠,开始以心神为锤,以感悟为火,小心翼翼地锤炼、调整着自身的道基。
内宇宙中,那枚平衡道种发出愉悦的嗡鸣,缓缓旋转,吸收着来自源池的纯净道韵,表面光华流转,愈发凝实。内宇宙的边界在微观层面悄然扩张,虽然整体大小未变,但结构更加稳固,内部衍化的星云轨迹也带上了一丝源池法则的玄妙气息。
他的修为在稳步提升,对平衡之道的理解以前所未有的速度深化。他不再仅仅将平衡视为一种“手段”,而是开始触摸到其作为宇宙存在基石的“本质”。
然而,这片看似祥和的悟道之境,暗流并未平息。
饕餮道主虽在感悟,但大半心神却锁定在林风身上。见林风气息愈发圆融深邃,与源池共鸣越发和谐,他心中的嫉恨如毒火般灼烧。他无法容忍一个后辈,尤其是一个让他吃了暗亏的后辈,在此地获得如此巨大的好处,甚至可能压过他一头。
“小子,感悟得挺投入啊……”饕餮道主眼中厉色一闪,再次故技重施。一缕比之前更加隐晦、几乎与周围“掠夺”法则融为一体的暗劲,如同一条毒蛇,悄无声息地绕过正面,袭向林风道域与源池法则连接最为紧密的几个关键节点!
这一次,他更加小心,更加阴毒。他要的不是引发大动静,而是要 subtly 破坏林风的悟道状态,打断他与源池的深层共鸣,甚至可能留下难以察觉的道伤,影响其未来道途!
这缕暗劲穿梭于本源法则之间,几乎无迹可寻。
就在它即将触及林风道域的刹那——
林风闭合的双目并未睁开,但他身下的“法则源池”却微微荡漾了一下。
并非整个源池震动,而是林风周身那一小片区域的法则丝线,仿佛拥有了自主意识般,自发地流动、交织,瞬间在林风道域那几个关键节点前,构筑起一层薄如蝉翼、却蕴含着无穷玄妙变化的七彩光膜。
饕餮那缕阴毒的暗劲撞在光膜之上,如同泥牛入海,连一丝涟漪都未能激起,便被那层光膜中流转的、完美融合了多种本源法则的力量悄然化去,分解成了最基础的道韵,反而被源池吸收。
“什么?!”饕餮道主心神剧震,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源池法则……竟然在主动保护那小子?!
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不仅让饕餮骇然,也让其他几位候选者同时心生感应,从深层次的悟道中惊醒了一丝。
玄魇兜帽下的黑暗微微转向林风的方向,寂灭道域泛起一丝不易察觉的波澜。青媞美眸中闪过惊讶与深思。那两位古老道主也投来了凝重的目光。
他们都能感觉到,就在刚才,林风身周的那片源池法则,似乎“活”了过来,展现出一种超越寻常的灵性。
这绝非寻常现象!法则源池虽是悟道圣地,但其本身是近乎绝对客观的规则显化,从未听说过会主动干预候选者之间的行为,更别提是这种近乎“护道”的行为!
除非……
一个念头在所有候选者心中升起,让他们看向林风的目光充满了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
除非,林风的平衡之道,与这法则源池,或者说与维持源池存在的某种更高意志,产生了某种深层次的契合,得到了其认可乃至……青睐!
就在这时,整个试炼星穹,微微震动了一下。
不是危险的震动,而是一种仿佛来自宇宙根源的、温和而恢弘的共鸣。
一道无法形容其色彩、仿佛包容了世间一切颜色的柔和光柱,自星穹至高处的混沌中垂下,无视了空间的距离,精准地笼罩在了林风身上。
光柱之中,无数细密如尘、却又清晰无比的古老符文如雪花般飘落,融入林风的眉心,融入他的平衡道域,融入他内宇宙的平衡道种之中。
这些符文并非具体的功法神通,而是关于“平衡”的更深层奥义,是关于宇宙生灭、秩序与混乱、存在与虚无的某种本质规律的碎片信息!
林风浑身一震,只觉脑海中仿佛有万千宇宙生灭,无数大道轨迹流转。他对平衡的理解瞬间拔高到了一个全新的层次,以往许多晦涩难明之处豁然开朗。内宇宙中的平衡道种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更加凝实、璀璨,表面甚至开始浮现出与那些古老符文相似的天然道纹!
他的气息在这一刻开始了质的飞跃,虽然修为境界尚未突破,但其道基之雄厚、道韵之纯粹,已然超越了在场的绝大多数候选者!
“法则赐福!是源池核心的法则赐福!”一位古老道主失声低呼,声音中充满了震撼与羡慕。
“传闻唯有得到星枢核心意志,也就是‘万象星尊’认可的道,才能引动源池赐福……此子,竟有如此机缘!”青媞喃喃自语,看着光柱中宝相庄严、道韵天成林风,眼神复杂。
饕餮道主脸色惨白,如同被抽干了所有力气,眼中充满了挫败、嫉妒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恐惧。他知道,自己彻底输了。不仅是在试炼上,更是在大道潜力的认可上,一败涂地。
玄魇周身寂灭气息翻涌,那永恒的冰冷似乎都出现了一丝松动,他深深地“看”了林风一眼,兜帽下的黑暗似乎要将这个新晋道主的模样彻底记住。
星枢之外,观战的诸位道主一片哗然。
“法则赐福!多少纪元未曾出现了!”
“万象星尊……竟然真的显化了意志!”
“平衡之道,竟得星尊如此垂青?!此子未来,不可限量!”
“巡天使者之位,恐怕已无悬念……”
玉磬道主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雷狰道主更是兴奋地搓着手:“哈哈,好小子!真给俺长脸!”
高台之上,辰灵那由星光尘埃构成的身影,似乎也变得更加凝实了一些,他望着光柱中的林风,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
光柱持续了约莫一炷香的时间,才缓缓消散。
林风依旧闭目盘坐,但他周身散发出的道韵,已然发生了脱胎换骨般的变化。更加深邃,更加内敛,却又仿佛与整个试炼星穹,与那法则源池,有了一种无形的联系。
他缓缓睁开双眼,眸中不再是星辰生灭,而是倒映出无数法则丝线交织运转的奇异景象,仿佛他自身,已成了一道行走的宇宙法则。
他并未看向脸色灰败的饕餮,也未在意其他候选者复杂的目光,只是静静地感受着自身那翻天覆地的变化,然后,再次将目光投向了眼前浩瀚无尽的“法则源池”。
感悟,尚未结束。
但“巡天使者”的天平,已然倾斜。
万象星尊的垂青,如同一只无形的大手,为这场道争,落下了最重的一颗砝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