逼退了西方接引、准提二人,青乾与通天教主并肩立于山巅之上,俯瞰着下方的道场。今日一战也震慑了宵小,稳固了道门根基。青乾心知,此刻并非松懈之时,外有强敌环伺,内有诸多教务亟待梳理。
他沉吟片刻,目光扫过那些眼神依旧坚定的弟子。最终,他将目光落在龙女、云霄和赵公明、孔宣身上,这四人才情兼备。
眼下门派初定,诸多教务纷繁,我需外出处理要事,暂不能坐镇。便由祭酒玄龟代理教主之职,龙女、云霄、赵公明三人协助祭酒管内外门弟子之责,整顿门规,安抚弟子,待我归来。”
龙女温婉点头,道:“请师尊放心,我等定当竭力维持,不负所托。”云霄与赵公明也齐声应诺,赵公明更是拍着胸脯道:“师尊但去便是,这里交给我赵公明,保管稳如泰山!”
安排妥当,青乾又略作交代,将一些紧要事务一一嘱咐。待一切井然有序,他这才转身,目光望向遥远的东方,那里有座仙气缭绕、灵气充盈的山脉——万寿山五庄观。
“燃灯,孔宣,随我走一趟。”青乾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燃灯微微躬身,合十道:“谨遵法旨。”他虽是道教副教主,但在青乾面前,此刻更像个忠诚的下属。玄龟祭酒则缓缓到应声道:请掌教放心,甲壳上泛起淡淡水光,显得沉稳可靠。而那只五色神光耀眼的孔宣,早已化作一骑,静待老师。
青乾脚尖轻点,身形便已飘起,稳稳地落在孔宣宽阔的背上。燃灯副教主化作一道金光,悬浮在青乾身侧,而玄龟祭酒则不紧不慢地跟在队伍后方,返回岛中。
孔宣仰天长鸣一声,五色神光自它身上弥漫开来,照亮了前路。它双爪蹄腾空,化作一道流光,朝着东方的万寿山疾驰而去,速度快得惊人,只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在天地间消散。
青乾端坐于孔宣之上,目光深邃,心中却在思索着镇元子那老道的脾性和万寿山五庄观的奇异。此行,他既要寻访故友,或许,也还有着更深层次的考量。万寿山的镇元子,可是个不好惹的角色,他究竟想去那万寿山做和事?或从那老道身上得到什么?无人知晓,只有那疾驰而去的身影,带着一抹神秘,融入了东方的云海之中。
万寿山,五庄观。
往日里,这座仙家福地总是云雾氤氲,仙乐飘飘,灵气如丝如缕,弥漫在每一寸土地上。观中道童穿梭,仙果飘香,处处透着一股生机勃勃、超然物外的气象。然而此刻,这股灵气似乎都染上了一层灰败,显得有些沉闷。
山门前的石阶上落满了枯叶,平日里被擦拭得锃亮的门槛也积了一层薄灰。那两扇象征威严的朱漆大门虚掩着,门环上的铜兽也失去了往日的光泽,蒙着一层暗淡的锈迹
“报——!门外有青乾圣人一行拜见!”一个道童的声音带着几分迟疑和疲惫,远远地传了进来。
观内一片死寂,似乎无人理会。过了许久,才见那虚掩的山门被从里面缓缓推开,发出“吱呀”一声低沉而沙哑的响动,仿佛耗尽了所有的力气。
门后,踱出来一个人影。
那便是曾经的地仙一脉巨擘,万寿山五庄观的观主——镇元子。
他站在那里,身形似乎比记忆中矮了些许,背也微微有些佝偻,仿佛被什么无形的东西压垮了。一头曾经如墨染、仙风道骨的长发,此刻却乱糟糟地披散在肩头,沾满了灰尘,几缕杂乱的发丝甚至粘在苍白的脸颊上,显得格外狼狈。那头发似乎许久未曾梳理,更别提清洗,散发着一股淡淡的、混合着草药和尘土的酸腐气味。
一张原本应该带着威严与智慧的清癯面容,此刻却苍白得毫无血色,如同大病初愈,又像是长久未曾见过阳光。眼窝深陷,双目无神,那双曾经深邃如古井、能洞悉世间万象的眼眸,此刻却蒙着一层厚厚的灰翳,仿佛看不清眼前的世界,也提不起任何兴趣去观察。眼皮沉重地耷拉着,偶尔才无力地眨动一下,像是对这世间一切都失去了好奇。
他身上穿着那件象征身份的道袍,但那袍子早已失去了往日的整洁与鲜亮。原本洁白的衣襟上,不仅沾满了泥点、草屑,甚至还有几处污渍,像是长久未曾换洗,布料也显得有些泛黄、松垮。衣袖松松垮垮地垂着,领口敞开着,露出锁骨下一片同样灰败的皮肤。腰间那根象征身份的玉带也不见了踪影,仅仅用一根破旧的麻绳随意地系着,随时都有松脱的危险。
他的脚步虚浮,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走得极慢,极缓,仿佛每迈出一步都需要耗费巨大的气力。鞋面上沾满了泥泞,鞋头还破了个小洞,露出了脚趾的轮廓。整个人站在那里,就像一株被狂风暴雨摧残过、又失了水分的枯树,风一吹,似乎就要倒下。
他就这样摇摇晃晃地走出来,目光呆滞地落在山门外那几道身影上——青乾端坐孔宣之上,气度依旧;燃灯副教主身周金光微弱,带着几分恭敬;而孔宣本身,也似乎收敛了平日里那耀眼的五色神光。
然而,镇元子却仿佛视而不见。他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既没有惊喜,也没有惊讶,甚至连一丝活人的生气都感觉不到。只是那样空洞地、茫然地站着,像一尊被遗弃在荒野中的石像,等待着命运的下一个安排,或者说,是彻底的终结。
青乾看到他这副模样,心中不禁“咯噔”一下。这位道门中的前辈,曾经何等风姿卓绝,如今却颓废至此,可见他心中的创痛有多么深重。他原本准备好的寒暄问候,也一时间卡在了喉咙里,不知该从何说起。山门前,一时只有风吹过枯叶的沙沙声,以及镇元子身上那股令人心酸的、衰败的气息。
青乾见镇元子那空洞的眼神中,终于泛起一丝波澜,尽管那波澜之下仍是深不见底的死寂,但总算是有了些许活人的迹象。他微微松了口气,上前一步,声音尽量放缓,带着几分关切:“道兄,你可是因红云老友之事所致?”
这个问题,似乎触动了镇元子心中最柔软也最疼痛的地方。他原本下垂的眼皮微微颤动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几不可闻的、仿佛从胸腔深处挤出来的喟叹。他没有说话,只是那苍老而颓废的脑袋,在风中,在枯叶的沙沙声里,轻轻地点了一下。
这一点的动作,轻得像一片落叶的飘坠,却重得让青乾心头一沉。
就在这时,青乾从怀中取出一个巴掌大小、样式古朴的葫芦。那葫芦通体呈现出一种温润的、如同凝固的晚霞般的红润色泽,表面仿佛流动着淡淡的霞光,隐隐有九道玄奥的纹路盘旋其上,散发出一股祥和而强大的气息。
“道兄请看此物。”
镇元子原本已经有些涣散的目光,猛地聚焦!他那双几乎要闭合的双眼瞬间睁大,瞳孔骤然收缩,死死地盯住青乾手中的葫芦。他脸上的颓废和麻木仿佛被瞬间撕裂,露出一种混杂着震惊、不敢置信、以及极致狂喜的复杂神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