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天刚蒙蒙亮,四人就从录像店出发了。新艾利都今日的天色阴沉,灰白的雾气在街头巷尾游移不散,将微漏的晨光也一并吞没了。
“怎么起雾来了啊?真是的!”狄安娜打着哈欠爬上了哲前些日子买的车后座,然后躺平,根本没在意车外站的几人。
“狄安娜,你把尾巴抬一下啊!”铃没好气的戳戳露在车外面的半截尾巴。
“哦,呼呼呼~”狄安娜应了一声,但是根本没带动的。
“哎,习惯了,妹妹你去开车吧,我帮你看着。”哲看着又睡过去的狄安娜扶额,转身对着铃说。
“可是我才刚拿到驾照啊,我不敢开……”
“没事,我在副驾上看着你。”哲拍了拍铃的肩膀。
于是后座狄安娜躺着占了大半位子,塞勒涅抱着狄安娜的蛇尾来回摸索;前面由新手司机铃开车上路,比铃早一年拿到驾照的哲在副驾上指导。
就这样,车子摇摇晃晃,开开停停直奔厄匹斯港而去,只因为,铃前些时间好像在厄匹斯港见过一个蒙眼女人,于是大家决定去碰碰运气。
然而他们在那片海岸边来来回回地找了一整天,从港口边缘的栈桥一路转到炬光灯塔顶,再翻遍了好几个驻留港口的游轮,甚至去问了那几个坐在海礁上钓鱼的钓鱼佬,都毫无收获。
日头偏西,远处的钟楼敲响了傍晚六点,金属的回音低沉如雷。
众人坐在了码头边上的一家小店旁,凉风灌着海腥味刮过,铃擦了擦额头上的汗,低声问:“该不会……她早就离开这区域了?”
“也可能是从头到尾,你那天看到的就不是她。”
狄安娜半趴在栏杆上,有些不耐烦地晃着蛇尾:“我要吃薯条!好饿啊!要不咱吹口琴吧?不是你们那个什么情报中间商牧羊人说过,找不到人就按着乐谱来一曲嘛?”
“诶,对哦,哥哥,要不试试?”铃一听也来精神了,从包里掏出曲谱和口琴。
“我来吧。”塞勒涅抬头看向铃。
“也行,塞勒涅比我们更熟悉曲子,妹妹。”哲对此也没什么意见,要是他们两个吹,还要学曲子,这里有现成的,自然让塞勒涅来最好。
塞勒涅从铃娜手中接过那只银色口琴,轻轻放在唇边,闭上眼——她熟悉每一个音符的走向,每一个换气的位置,就像熟悉姐姐的声音与拥抱。
海风静了几秒钟。
一个个音符从口琴里飞出,伴着海风飘出去好远好远……
众人身后忽然一阵细小的脚步声响起。
“别动!”狄安娜动作极快,血月镰刀已经“唰”地架到身侧,整个人猛地转身,挡在几人前面。
但她却愣住了。
三人身后,不知何时,站着一个身影,女子一身黄色防卫军制服,黑色的面罩遮住了大半面孔,只留下漂亮的下颌线和红润的唇。
她就那么无声地站着,并没有动作,直到塞勒涅吹完整首曲子。
“好久没有听到这首曲子了……”她的声音轻柔却沙哑,带着某种说不清的疲惫和伤感。
几人对视一眼,铃低声道:“是她,和照片里一样。”
这时眼前金发女人好像也察觉到自己的行为,开口道:“不好意思,我习惯了行动不制造声响,吓到你们了。如果方便的话……请问,你们是从哪里学会这首曲子的?”
“额……”哲看了一眼身后的塞勒涅,又看了看收好镰刀的狄安娜。
狄安娜看到纠结的哲,就先开口了,“哦,这两是绳匠,接到个委托说是找你,曲谱也是对方给的,具体的事要不换一个地方说?”
“也好,我也想见一下那位委托人,麻烦带路了。”女人点点头。
“那,我们回店里?”哲试探问。
“好呀,我们回店里,我联系牧羊人,对了,怎么称呼您?”铃倒是没多少心思,开心的问,人找到了,委托马上就要完成了,可以拿钱了,开心!
“真实的名字……我已经很久没有使用过了,不过倒是有一个专属代号,叫我卡戎就好。”女人犹豫一下才开口。
声音落下的一瞬,本来就有些激动的塞勒涅整个人像被电击般猛地向前冲去,声音高得近乎尖锐:“你撒谎!你不是我姐姐!”
卡戎微微一顿,刚想开口,却被塞勒涅打断。
“你为什么要冒充她?你知道她对我来说意味着什么吗?”塞勒涅的声音已带了哭腔,“是你,是你让里拉小队全灭的对吧?你为什么要那样做?!”
场面陡然紧张起来。
狄安娜一把抓住了塞勒涅的肩膀:“塞勒涅,冷静点!”
“狄安娜!”塞勒涅甩开她的手,满脸的情绪几乎崩溃,“她害的我姐姐死了!她还要用她的代号”
狄安娜一把握住了塞勒涅的肩膀,将她强行从那金发女子面前拽回一步。
“塞勒涅,冷静点!”狄安娜盯着这个比自己高一个头、气质冷艳、现在却哭的满脸泪水的女人。
“狄安娜!”塞勒涅却猛地甩开她的手,泪水已经在眼眶里打转,声音几乎带着嘶哑,“她害我姐姐死了!她还要用她的代号,她根本没有资格用那个名字!”
她在听到那个名字的时候就已经崩溃了,硬是甩开狄安娜,直扑向那个沉默的女人。金发女子并没有辩解,只是静静地站着,黑色的大眼罩挡住了她的脸,让人看不清她脸上此刻的神情。
狄安娜却没有后退,她站在塞勒涅和那位“卡戎”之间,手轻轻扶住塞勒涅的肩膀,用压低的声音说:
“塞勒涅,你听我说……我们已经找到线索了,不是吗?她确实不是你姐姐,但她和你姐姐有关系。不管她是谁,她的确听得出《归乡》,她知道曲子,也许事情也不是我们听到的那样,她见过你姐姐最后一面,或许她会给我们一些答案。”
塞勒涅的呼吸仍旧急促,眼眶红得像火烧,但她没有再往前冲,只是死死咬着牙,双手紧握,指节泛白。
“我们现在把她带回去,”狄安娜继续说,语调慢慢柔和下来,“慢慢问清楚。真相一定要找出来,但不是靠怒吼。”
铃也走了过来,轻轻拉了拉塞勒涅的袖子,语气小心:“我们也不知道她到底是谁……但既然能找到她,就还有机会,不是吗?”
哲在一旁看着,没有出声,不过脸上也是一副赞同狄安娜的话的神情。
那女人终于开口了。
“我不是你姐姐卡戎,没错。”她低声说,语气里带着一种克制的沉痛,“但我并没有撒谎。我现在的代号是继承自她……”
众人愣了一下。
她继续道:“她在最后的时刻,她把她的代号、她的职责、她的痛苦……都交给了我。”
“我不信……”塞勒涅低声说着,眼泪还是滑落了下来,“她明明说过,要和我一起回家……”
狄安娜轻轻抱住她的肩膀,没有多说,只是让她把头埋进自己的怀里。
“我们回录像店吧。”哲低声说道,打破沉默,“如果你愿意,就在那里讲清楚你和她的故事。”
“……好。”金发女子点了点头,“我会把该说的都说出来。”
几人默契地没有再提卡戎的名字,气氛变得沉默但平衡。黄昏的海风吹得更凉了,远处旧码头的信号灯开始一盏盏亮起。
几人整顿好心情,由哲开着车朝着六分街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