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当婚礼进行曲庄严响起,教堂大门缓缓打开,许妍挽着那位扮演她“研究员父亲”的先生的手臂,一步步走向红毯尽头等待的沈皓明时,温颜作为首席伴娘,紧随其后。
她的目光扫过宾客席,看到了沈家父母欣慰的笑容,也看到了众多的亲友祝福的目光。但她很快收回视线,将所有注意力都集中在那个走向幸福的好友身上。
这一刻,鲜花、掌声、誓言,一切都如梦似幻。
温颜站在许妍身后半步的位置,如同最坚定的守护者,见证着这场建立在谎言之上,却又饱含真实情感的婚礼,缓缓拉开序幕。
而她心底那份隐忧,也随着仪式的推进,被暂时压了下去,只化作最虔诚的祝福。
庄严的婚礼进行曲在古老的教堂里回荡,穹顶之下,每一颗空气粒子都仿佛浸染着圣洁的光辉。
沉重的雕花木门缓缓向两侧打开,一道明亮的光束涌入,勾勒出门口那个身着绝美婚纱的身影。
是许妍。
她独自站在那里,头纱半掩,手持捧花,微微仰着头,目光穿越长长的红毯,精准地落在那端等待她的沈皓明身上。
那一刻,时间仿佛被无限拉长、放缓。
站在圣坛侧前方的温颜,穿着香槟金的伴娘礼服,静静地看着这一幕。
她的背脊依旧挺直,面容依旧清冷,可胸腔里那颗心,却像被浸入温热的泉水中,酸胀得发疼。
许妍开始迈步了。一步一步,走得缓慢而坚定,婚纱的曳地在身后铺陈开细碎的星光。
她脸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几乎是发光般的幸福笑容,那笑容纯粹、满足,带着对未来的全部憧憬。
就在这一瞬间,温颜的视线猛地模糊了。滚烫的泪水毫无预兆地涌上眼眶,挣脱了理智的束缚,悄无声息地滑落。
她甚至没有抬手去擦,任由那两行湿意沿着脸颊滚落,滴在礼服的前襟,留下深色的印记。
她的眼前,穿着圣洁婚纱的许妍,仿佛与记忆里那个瘦弱、苍白的小女孩重叠了。
那个因为先天性心脏病,被亲生父母视为拖累,狠心抛弃在医院走廊里的小许妍。
那个被好心的姥姥接到云来村,用粗糙却温暖的手,一点一点喂养,攒着微薄的收入带她去县城、省城看病,硬是从死神手里抢回来的小许妍。
那个因为身体不好,常常只能坐在村口大槐树下,眼巴巴看着别的孩子奔跑玩闹,却总是对来找她的温颜露出最灿烂笑容的小许妍。
那个在无数个夜晚,因为病痛或是因为被抛弃的恐惧偷偷哭泣,只有紧握着温颜的手才能安心入睡的小许妍……
那些灰暗的、带着药水味和泪水的过往,像无声的黑白默片,在她脑海中飞速闪过。
那么多个日日夜夜,她们互相依偎,许妍是她童年里最需要保护的存在,而她,是许妍黑暗中唯一紧握的光。
谁能想到呢?
那个曾被命运粗暴对待,在泥泞中挣扎着生长的女孩,有一天,会像此刻这样,穿着这世间最美丽的衣裳,在所有人的注视和祝福下,走向她认定的幸福。
这不仅仅是一场婚礼,这是一个生命对不公命运最有力、最辉煌的反击,是荆棘里开出的最绚烂的花。
温颜的泪水流得更凶了,不是因为悲伤,而是因为一种极致的欣慰和撼动。
她看着许妍一步步走向沈皓明,看着沈皓明伸出手,紧紧握住许妍的手,两人相视而笑。
她在心里无声地、虔诚地祈祷:
【妍妍,我最好的朋友。
愿你从今往后,再无病痛缠身,再无遗弃之痛。
愿你被珍爱,被呵护,愿你所求皆如愿,所行化坦途。
愿你此刻脸上的笑容,能够永恒。
无论未来发生什么,无论你需要什么,我永远在这里。
请你,一定要这样一直幸福下去。】
阳光透过彩绘玻璃,投下斑斓的光影,将圣坛前的新人笼罩在一片梦幻的光晕之中。
温颜站在光影之外,泪眼模糊地看着,将自己最好的祝福,连同那些无法言说的担忧,一起融入了这庄严而温暖的时刻里。
她的女孩,终于走到了这里,走向她想要的幸福,这就足够了。
圣坛前,新人在交换誓言,庄重而感人。
但蒋亮的目光,却更多地流连在伴娘席上那个清冷的身影上。他从温颜步入教堂的那一刻起,就注意到了她,香槟金的礼服让她在人群中格外出挑,像一轮皎洁的明月。
然后,他看到了她的眼泪,不是嚎啕大哭,甚至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只是那样静静地站着,挺直着背脊,任由晶莹的泪珠无声滑落。
那泪水洗过的眼眸,显得更加清澈,却也透出一种易碎的美感,与她平日清冷自持的气质形成了强烈的反差,像冰层裂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了内里柔软的微光。
这一幕,莫名地撞进了蒋亮的心底,让他一向玩世不恭的心绪泛起了一丝从未有过的、名为“不忍”的涟漪。
这么美丽的女孩子,不应该流泪,至少,不该在这样应该充满祝福的时刻,独自吞咽复杂的心事。
几乎是不假思索地,他微微倾身,从西装内袋里掏出一方折叠整齐的宝石蓝真丝手帕。手帕的颜色深邃而优雅,与他本人的气质相得益彰。
他动作轻缓地递到温颜手边,低沉的嗓音压得很轻,带着恰到好处的关怀,不至于惊扰到仪式的进行:“小姐。”
温颜正沉浸在翻涌的情绪中,被这突然递到眼前的手帕惊了一下。
她下意识地抬眼,撞进一双带着善意和些许探究的深邃眼眸中。男人穿着考究,气质不凡,眼神虽然直接,却并无冒犯之意。在这样的场合,拒绝一位绅士恰到好处的善意似乎有些失礼。
温颜微微怔忡,随即低声道:“谢谢。”声音还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鼻音。
她不好推拒,只好接过那方触手冰凉柔滑的丝帕,轻轻蘸去眼角的泪痕,手帕上带着一丝清冽的木质香气,与他给人的感觉很像。
蒋亮看着她接过手帕,小心使用的样子,心头没来由地一松,甚至涌上一丝难以言喻的喜悦。
他趁着她擦拭泪痕的间隙,压低声音,礼貌地自我介绍:“鄙姓蒋,蒋亮,远航基金的合伙人。”他言简意赅,目光坦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