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安见三人尽去心头疑窦,欣慰颔首。
转过身来,对几人缓言道:
“前路已开,我等当做先行,披荆斩棘,再现当年修行盛世。”
“三位道友既已明悟,便且回洞府潜修吧,在下亦要闭关一段时日,尝试第四境的玄妙。”
“善。”
清虚子三人颔首,不再做打扰。
齐齐对着陈安躬身一礼,便出了此间静室。
随后各自施展手段,返回了自家潜修场所。
一时间,山巅复又归于宁静。
留下金灵在屋里读书,陈安出门来到湖畔。
任凭狂乱山风吹拂青衫,眸光深邃。
内里映照着天光云影,久久不语。
......
山中岁月悠然,时光荏苒。
白山天池的长生门道场步入正轨,陈安与一众求道者于此地潜心修行,探寻缥缈大道。
千里外建炎五年的春日,亦在革新与征伐当中,悄然来临。
自建炎四年冬末,老将刘法亲抬棺椁,誓师西征,已然过去数月。
这数月以来,十万大周新军在这位宿将的统领下就像是一柄烧红的利刃,狠狠地撕开了西夏人看似坚固的防线。
西夏立国近两百载,其军力本也不俗,尤以“铁鹞子”重甲骑兵闻名天下。
若是放在往昔,大周倾尽全力,也就勉强能胜过一筹。
想要歼灭,那是不大可能。
然此一时,彼一时。
如今的西夏,早已不是当年的西夏国。
其国中连年内乱,朝政混乱,民不聊生,国力早已被消耗殆尽。
而反观大周,自“建炎中兴”以来。
在林冲的铁腕整顿与陈安所留新政的推动下,国力蒸蒸日上,府库充盈。
此番西征,更是携灭金的威势,士气高昂到了极点。
更遑论,军中士卒兵甲齐全精良,更兼有火炮之利。
此战,绝无失败的理由。
建炎五年,三月。
黄河解冻,春水奔流。
刘法亲率大军,与西夏主力展开决战。
两军对垒,西夏一方尚未来得及摆开阵势,便被三百门火炮组成的阵地,以雷霆万钧之势,来了个“开幕雷击”。!
震耳欲聋的轰鸣声中,地动山摇。
无数漆黑的炮弹拖着刺耳的呼啸,撕裂长空,精准地落入了西夏军密集的阵型当中。
火光迸射,气浪翻涌。
残肢断臂混杂着破碎的甲胄,被高高掀上半空。
西夏军卒何曾见过这般毁天灭地般的恐怖景象?
那引以为傲的“铁鹞子”,在炮火的洗礼下,便如同纸糊的一般,不堪一击。
人马嘶鸣,阵脚大乱。
“杀——!”
刘法见状,只觉酣畅淋漓。
其人亲执帅旗,一马当先,那杆擦拭得锃亮的长枪遥指敌阵,发出震天怒吼。
“大周万胜!”
“万胜!”
十万大周新军如猛虎下山,紧随其后,朝着那溃不成军的敌阵悍然掩杀而去。
兵败如山倒。
此战,自清晨始,至日中而终。
西夏十万主力,全线崩溃。
投降者不计其数,仅军中主帅率数百残骑仓皇逃窜。
刘法不给对方丝毫喘息的机会,当即下令:
大军步步为营,直捣黄龙。
沿途州县,望风而降,再难组织起有效的抵抗。
不过短短一月光景,西征大军便已兵临西夏国都——
兴庆府城下。
面对那黑压压一片的大周军阵,以及城外数百门闪烁着幽冷寒芒的火炮。
城中守将彻底丧失了抵抗的勇气,开城纳降。
西夏国主李乾顺,面如死灰,自缚出城,跪伏于刘法马前。
至此,这个曾与辽、宋并立。
盘踞西北近两百载的王朝,亦步了金人后尘,宣告灭亡。
......
兴庆府,皇宫大内。
昔日奢华的宫殿,此刻已被大周军队所接管。
刘法并未入驻这象征着无上权柄的宫室,亦未曾理会那满脸谄媚,前来献上降表的西夏旧臣。
他独自一人,褪去那身沉重的甲胄,只着一身粗布棉袍。
一步步,登上了那座见证了西夏数代兴亡的巍峨城楼。
时值黄昏,残阳如血。
刘法凭栏而立,那双浑浊的老眼里,映照着城外连绵不绝的大周军营,亦映照着那片他为之奋斗了一生的苍茫大地。
朔风凛冽,吹动着他那早已花白的须发,猎猎作响。
缓缓伸出手,轻抚着城垛上那冰冷的城砖,感受着其上历经百年风霜的粗糙质感。
往事,一幕幕,自心头悄然浮现。
想当初,他刘法亦是少年意气,满怀报国之志,投身军旅。
于这西北边陲,与党项蛮子鏖战了半生,历经大小战阵数百,九死一生。
所求者,不过是有朝一日能收复故土,重开丝路,再现汉唐盛景。
可到头来,却因朝中掣肘,奸佞当道,壮志未酬,抱憾而归。
他本以为此生便也就这样了,能得个安享晚年的下场便已经是万幸。
却不曾想,时移世易,造化弄人。
那两个他曾寄予厚望的后辈,竟当真联手再造乾坤,给了他这把老骨头一个重披战甲、得偿所愿的机会。
“哈哈哈……”
刘法仰起头,望着那渐渐被暮色笼罩的天际,忽而发出一阵苍凉而又畅快至极的大笑。
笑声嘶哑,却也中气十足。
回荡在这座古老的城楼之上,久久不歇。
“先帝...臣,刘法,幸不辱命!”
“西夏已平,故土已复...臣这一生,终是无憾了!”
笑声渐歇,刘法缓缓收敛了神情。
他最后深深地望了一眼那遥远的东方汴梁所在的方向。
又似是穿透了千里山河,看向了那座清净的安竹山庄。
“林小子、岳小子...还有处玄......”
“这天下,交给你们了。”
老将口中轻声呢喃,那双本是神光湛然的眸子,渐渐失去了焦距,变得平和而安详。
他倚靠在城垛之上,身形依旧挺拔如枪。
却宛若一尊亘古不变的雕塑,再无半分声息。
一代宿将,于功成名就、夙愿得偿之际,溘然长逝。
享年,六十有七。
......
建炎五年,夏。
西夏平定的捷报,与刘法的死讯,一同以八百里加急,传回了汴梁。
消息传开,举国同悲。
新君赵训当即下旨,辍朝三日,以示哀悼。
太尉府,书房。
林冲独自一人静坐于案后,手中紧紧攥着那封自前线送回来的塘报,久久不语。
那张素来沉凝如铁的面容上,此刻亦是难掩几分沉痛与追忆。
良久,他方才缓缓起身,踱步至窗前。
望着窗外那片已然入夏,生机勃勃的景致,眸光悠悠。
“经略...一路走好。”
收回目光,复又坐回案前,提笔蘸墨,写下后续的命令。
“传令。”
“追封刘法为‘西平王’,谥号‘武忠’,配享太庙,其棺椁由大军护送,迎回故里,以国礼厚葬。”
“另,命史官为其立传,昭告天下,使其忠勇之名,流传千古,为后世万代所敬仰!”
“喏!”
......
建炎六年,春。
随着西夏平定,大周王朝终于是迎来了真正意义上的“山河一统”。
其疆域之广,东至东海,西抵流沙,南纳交趾,北越燕云。
大片辽、金、西夏的故土被尽数纳入版图,已经是逐渐媲美汉唐故土。
可谓是四海归心,八方来朝。
而在这煌煌武功之下,文治亦是蒸蒸日上。
林冲坐镇中枢,大权在握。
他谨记着陈安离去时的嘱托,一面以铁腕手段,继续推行“军功爵位”之策,彻底扫清了那些盘根错节的勋贵世家,稳固了新朝的根基。
一面又大力扶持“格物监”与“大周通行商行”。
科技与商贸,便如这新朝的两翼,以前所未有的姿态,迅猛发展。
随着蒸汽机的进一步完善,已经初步运用于矿山、冶炼、纺织等诸多领域。
一艘艘巨轮不断下水,劈波斩浪。
满载着大周的货物与意志,驶向更为广阔的未知海域。
岳飞主动卸下兵权,领枢密使之职,为林冲镇守北疆。
威慑北地诸部,使其不敢再生异动。
同时更寻求将其彻地解决,一劳永逸之法。
朝堂之上,一文一武,一内一外,配合默契,相得益彰。
后世史官,于那浩如烟海的故纸堆中,每每翻阅至此段波澜壮阔的岁月,无不心神激荡,感慨万千。
终是落笔,于史书之上,留下了浓墨重彩的一笔:
“建炎之初,金人南侵,旧帝北狩,社稷倾颓。
有太尉林冲,起于微末,扶大厦之将倾,挽狂澜于既倒。
内整朝纲,革故鼎新,外攘四夷,开疆拓土。
又有岳飞、刘法等当世名将,浴血奋战,马革裹尸......
......
君臣相得,文武齐心,不过短短数载,便扫平寰宇,再造山河。
其功之高,其业之伟,虽汉唐盛世,亦不过如此。
史称——建炎中兴。”
而就在这“建炎中兴”的盛世画卷缓缓铺开之际,汴梁城变革的脚步一日都也不曾停歇。
林冲看着在自己手下日益稳固的江山,亦在夜深人静之时,一次次取出那封早已泛黄的信函。
目光频频落在最后的几句话上。
“组建内阁、高举皇权,使得天家不再参与政事......”
“三弟,你说,为兄...当真能做到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