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北京老宅又休息了一日后,周惟清和姜南星便踏上了返回英林的旅程。短暂的京城家宴,如同投入湖心的石子,涟漪过后,生活终将回归它原有的航道。而他们的航道,始终清晰地指向那片他们倾注了无数心血、与之命运与共的土地。
飞机舷窗外,华北平原的广袤逐渐被起伏的丘陵取代,熟悉的山水轮廓映入眼帘时,姜南星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踏实感。周惟清似乎有所感应,在桌下轻轻握住了她的手,低声问:“还是回来感觉更踏实吧?”
姜南星回握住他,用力点头:“嗯,像是漂泊的船终于回了港。北京的家很好,但这里,才是我们战斗的地方,是根。”
周惟清唇角微扬,目光也投向窗外那片熟悉的绿色:“是啊,根在这里。”
飞机落地,取完行李走出机场,英林湿润清冽的空气扑面而来,带着秋日特有的草木芬芳,驱散了最后一丝身在异乡的疏离感。
他们没有先回自己的小家,而是直接提着行李,去了姜家。虽然比原计划迟了两天,但这“回门”的礼数,在姜家父母心中,依旧分量十足。
车子刚在楼下停稳,听到动静的黄雅君就已经推开窗户向下张望,脸上是掩不住的期盼和喜悦。姜名海虽然沉稳些,也早已站在了门口。
“爸,妈,我们回来了!”姜南星一下车,就像归巢的燕子,快步上前。
“哎哟,可算回来了!路上累坏了吧?快进屋快进屋!”黄雅君拉着女儿的手,上下打量,好像几天没见瘦了似的,又忙看向女婿,“惟清,辛苦了,快进来歇歇。”
周惟清提着礼物,笑着回应:“爸,妈,不辛苦。让你们挂心了。”
姜名海接过周惟清手里的部分东西,语气透着关切:“北京那边都还顺利吧?亲家他们都好?”
“都顺利,爸妈和爷爷奶奶他们都好,也让我们代问你们好。”周惟清恭敬地回答。
进屋坐下,黄雅君立刻端上了早就准备好的热茶和切好的水果。
“饿不饿?妈炖了你最爱喝的土鸡汤,一直温着呢,还有你爸早上特意去买的刚出锅的卤鹅。”黄雅君围着女儿女婿忙前忙后,恨不得把几天没见的关爱一次性补回来。
姜南星心里暖烘烘的,拉着母亲坐下:“妈,您别忙了,我们先喝口水,坐会儿再说。”
“是啊,妈,您和爸也坐。”周惟清也开口。
姜名海看着气色不错的女儿和沉稳的女婿,心里踏实,问道:“北京家宴怎么样?没失礼吧?”
姜南星笑着看了一眼周惟清,才对父亲说:“爸,您就放心吧,一切都好。周叔叔和苏阿姨把我介绍给所有的亲友,大家都很好相处。而且,你们猜怎么着?周叔叔的一位世交,就是我研究生时的导师陈明远教授!”
“哦?这么巧?”姜名海和黄雅君都惊讶不已。
周惟清接过话头,语气带着几分趣意:“是,陈伯伯见到南星,比见到我还亲,拉着南星说了好多她上学时的趣事,一个劲儿地夸,说我眼光好,捡到宝了。”
姜南星嗔怪地看他一眼,脸上却带着笑:“老师那是爱护我。”
黄雅君听得眉开眼笑:“那就好,那就好!有长辈照应着,我们在家也放心。”她顿了顿,语气略带不舍地说,“南星,惟清,眼看国庆假期就要结束了,我跟你爸,也准备回市里学校去了。你们俩在这边,一定要互相照顾,按时吃饭,别总忙起来就忘了点儿。”
姜名海也叮嘱道:“惟清,县里工作千头万绪,你肩上的担子重,但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一定要注意劳逸结合。南星,你也是,别仗着年轻就不当回事。”
周惟清和姜南星同时点头:“爸,妈,我们记住了,你们放心。”
这顿迟来的“回门饭”,吃得格外温馨。饭桌上,黄雅君不停地给女儿女婿夹菜,絮叨着家常;姜名海则和周惟清聊了聊县里最近的工作动向,翁婿之间颇有共同语言。姜南星看着眼前这其乐融融的一幕,心中充满了幸福的饱足感。家,就是这样,无论走多远,归来时总有一盏温暖的灯和满桌合口的饭菜。
从姜家出来,回到他们位于县政府宿舍的小家时,夜色已深。连续几日的奔波和应酬,加上情感的起伏,直到此刻彻底放松下来,浓浓的疲惫感才如同潮水般席卷而来。
姜南星踢掉高跟鞋,几乎是把自己“扔”进了客厅那张舒适的沙发里,发出一声长长的、带着倦意的喟叹:“啊……总算可以彻底放松了……感觉骨头都快散架了。”
周惟清将行李放好,关好门,走到她身边坐下,看着她闭着眼、眉头微蹙的疲惫模样,眼中满是心疼。他伸手,温热的手指轻轻按上她的太阳穴,力道适中地揉按着。
“累坏了吧?”他的声音在静谧的夜晚显得格外低沉温柔,“这几天,辛苦你了。应付那么多人和事。”
他的指尖带着令人安心的温度,精准地缓解着她头部的胀痛。姜南星舒服地哼唧了一声,像只被顺毛的猫咪,微微侧头,更方便他的动作,眼睛却依旧闭着,懒懒地回应:“你也一样辛苦啊……周县长这几天表现堪称完美,应对自如,给你打满分。”
周惟清低笑,手指下滑,开始帮她按摩僵硬的颈肩。他常年练就的手劲此刻化为了恰到好处的力道,揉捏着她紧绷的肌肉,带来一阵酸麻过后的极致舒爽。
“满分不敢当,夫人满意就好。”他语气带着戏谑,动作却愈发轻柔细致,“主要是夫人昨天太给我长脸,墨蓝旗袍,珍珠玉镯,往那一站,气质卓然,连王部长都私下夸你沉稳大气。”
姜南星被他按摩得浑身舒坦,连日的疲惫仿佛都随着他指尖的动作一点点消散。她微微睁开眼,斜睨着他,嘴角弯起:“哦?原来周县长昨天一直在偷偷观察我?还偷听领导讲话?”
“是光明正大地欣赏,”周惟清纠正道,俯身在她耳边低语,“而且,我的夫人,我当然要时刻关注。”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廓,带着一丝暧昧。
按摩完肩颈,他又将她纤细的小腿抬起,放在自己膝上,手法熟稔地帮她放松因为久站和行走而酸胀的小腿肌肉。他的手掌宽厚有力,带着熨帖的温度,一点点驱散着肌肉的疲劳。
姜南星感受着他无微不至的照顾,心里软成一片,嘴上却故意逗他:“周县长这按摩手法,跟谁学的?这么专业?”
周惟清手上动作不停,抬眼看了她一下,眸色深沉,意有所指:“无师自通。而且,只对周太太一人服务。”
姜南星的脸颊微微发热,心里像灌了蜜一样甜。她享受着这难得的静谧和亲密,几乎要沉溺在他温柔的抚慰中。
然而,周惟清接下来的话,却让这温馨的气氛稍稍沉淀下来。他按摩的动作未停,声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歉意:“南星,有件事要跟你说。”
“嗯?”姜南星慵懒地应着。
“国庆假期之后,省里的脱贫验收考核工作组,就要正式进驻了。”他的语气变得郑重,“这是我们英林这几年工作的最终大考,也是最关键的一仗。所以……我们之前计划的,想补上的婚假,恐怕……只能再往后推一推了。”他顿了顿,看向她的眼睛,带着歉意和征询,“对不起,说好要陪你出去走走的。”
姜南星闻言,没有丝毫的意外或不悦。她反手握住他正在帮她按摩脚踝的手,坐直了身体,目光清亮而坚定地看着他:“这有什么好对不起的?惟清,我当初选择回到英林,不就是为了这一天吗?英林县能不能彻底摆脱贫困县的帽子,几十万乡亲能不能过上更好的日子,就看这次考核了。这才是当前最重要的事。”
她语气平稳,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比起休假,我更想和你一起,亲眼见证英林脱贫摘帽的那个历史性时刻。那才是给我们最好的新婚礼物。前期我们所有的工作,引进企业、打造品牌、完善基础设施、推动产业发展……不都是为了迎接这场‘终极大考’吗?现在,‘试卷’已经准备好了,我们只需要沉着应考就好。”
周惟清看着她眼中与自己如出一辙的坚定和信念,心中最后一丝顾虑也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汹涌的感动和澎湃的斗志。他紧紧回握住她的手,仿佛要从彼此交握的掌心中汲取无穷的力量。
“你说得对。”他声音沉稳,目光灼灼,“‘试卷’我们已经准备得很充分了。接下来,就是全力以赴,迎接检阅,确保万无一失!”
“嗯!”姜南星用力点头,“我们一起。”
国庆长假的上班第一天,英林县上下已经提前进入了紧张的“临战”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