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指尖在我腕上虚虚一握,刚碰到布料又收回去,喉结滚了滚:“汤要凉了”,转身时披风扫过我的膝头,带起的风里裹着雪粒子的凉。
我望着他往火炉边去的背影,锁骨的疤在火光里若隐若现,忽然就跟了过去,指尖快要触到他衣摆时,他却刚好转身盛汤,瓷碗碰在铁灶上叮当作响。
“尝尝?”他把碗递过来,热气模糊了眉眼,我伸手去接,两人指尖撞在一起,像被火星烫到似的猛地缩回,汤差点洒出来。
他低头笑,耳尖红得要烧起来,却偏要装镇定:“手这么凉,靠近点烤烤火”,说着往旁边挪了挪,留出的空隙刚好能塞下一个人,膝盖却刻意往反方向收了收。
我挨着炉边坐下,火炭噼啪作响,他的影子投在帐壁上,跟我的影子碰在一处,像两只要交颈的鸟。
他忽然说:“上次你留的药方,我抄了三份”,声音低得像怕被风听见,“军医说……说很有用”
我刚要开口,帐外忽然炸响一阵马蹄,他瞬间按住腰间的刀,等看清是传令兵才松了劲,转身时却不小心撞进我怀里,两人都踉跄了下,他手忙脚乱撑住我的肩,掌心的温度烫得人发颤,却在站稳的瞬间弹开,退到三步外,低头盯着靴子尖:“外面风大了”
火炉里的火星蹦出来,落在炭灰里灭了,我望着他后背绷紧的线条,忽然明白有些靠近,比隔着千里风雪更让人烧得慌——他手里的汤勺还在轻轻晃,我的心跳撞得肋骨咚咚响,帐外的雪下得正紧,帐里的人,却都在等一场不敢落下的雪。
“九弟,我就住你大帐里!”我低头喝着汤,没有抬眼。
“好!”他轻轻应了一声。
“报——!”帐外突然传来亲兵急促的呼喊,紧接着是兵器碰撞的脆响,“西麓密林发现可疑黑影,像是北狄的斥候,正朝主营摸来!”
九弟手里的汤勺“当啷”砸在碗里,刚松开的腰间佩刀瞬间出鞘,寒光映得他眼底的红意更烈:“多少人?”
“看不清,至少有三十骑,马摘了铃铛,怕是来偷袭粮仓的!”亲兵的声音带着喘息,显然刚经历过短兵相接。
我一把按住他要掀帐的手,指尖触到他掌心的汗,比炉火烧得还烫:“粮仓有暗哨,他们是声东击西。”
目光扫过帐外摇曳的火把,“北狄最擅长借偷袭引主营兵力分散,真正的目标该是西侧的军械库。”
九弟猛地攥紧刀柄,指节泛白:“你怎么知道?”
“这半年你的寄回去信里,提到北狄的情况和战事,我估摸出七七八八。”我起身将汤碗倒扣在案上,火星溅在布甲上烫出小坑。
他愣了瞬,随即翻身上马,披风在风雪里扯出凌厉的弧度:“跟紧我!”
马蹄踏碎帐前的薄冰,我紧随其后,耳旁是风雪的呼啸和九弟的号令:“左营守主营,右营跟我抄近路!”
他的声音穿透风雪,忽然回头看我,目光撞在一处的刹那,他猛地扬鞭,“小心!”
一支冷箭擦着我的耳畔钉进雪地里,箭羽还在震颤。
九弟的马缰猛地一拽,硬生生横在我身前,佩刀反手劈出,将另一支暗箭斩为两段:“别掉队!”
风雪里,他的背影比铁甲更可靠,披风扫过我的马腹时,我忽然想起帐里那碗没喝完的汤——原来有些牵挂,根本不用等雪停,早就随着刀光剑影,刻进了彼此的命里。
“军械库方向有火光!”亲兵嘶吼着策马奔来,九弟的瞳孔骤然收缩,我勒住马缰高声道:“分兵!你去军械库,我带五十骑抄后!”
他勒马转身,风雪灌进他的甲胄,发出空洞的回响:“不行!”
“再晚就来不及了!”我扬鞭抽在他的马臀上,马儿吃痛前冲,我冲他的背影喊,“别忘了,我留的药方里,还有后手!”
九弟的身影在雪幕里顿了顿,随即加速消失在密林深处。
我望着他消失的方向,握紧了袖中那枚九弟塞给我的狼牙符——方才撞进我怀里时,他偷偷塞给我的,说是“能挡一箭”。
风雪更急了,暗箭从树后射来的瞬间,我忽然懂了帐里那未落下的雪——有些守护,从来不必说出口,只消刀光相向时,他肯为你挡在身前,便足够了。
我拔刀的瞬间,寒芒在雪地里劈出一道亮弧。
北狄斥候的弯刀刚扫到马颈,我的剑已刺穿他的护心甲,动作快得只留一道残影。
五十骑亲兵看得目瞪口呆,我却没回头,只扬声道:“跟紧!”
马蹄碾过积雪,溅起的冰碴混着血珠。
迎面冲来三骑,我俯身贴在马背上,长剑贴着雪地滑行,精准挑断他们的马筋,三人摔在雪地里的瞬间,我的剑已抵在领头者咽喉:“说,主力在哪?”
他刚要啐骂,我手腕一翻,剑刃在他颈间划开血线。
旁边的斥候吓得嘶吼:“在……在军械库西侧峡谷!”
我收剑转身,正撞见两个想偷袭亲兵的家伙,剑气横扫间,两人握刀的手腕齐齐落地。
“去峡谷!”我策马在前,披风被风扯得猎猎作响,余光瞥见亲兵们眼里的惊悸——他们许是忘了,当年在军器监,我不仅会画图,更会让图纸上的兵器,变成最狠的杀招。
峡谷口的北狄兵正举着火把往军械库冲,我忽然勒马,从鞍后抽出那把改装过的短弩,三箭连发,火把应声落地,黑暗里顿时响起慌乱的叫喊。
趁他们乱阵脚的功夫,我已带人绕到侧后,长剑旋出银花,每一招都直取要害,雪地里很快铺开一片暗红。
“七哥!”九弟的声音从峡谷那头传来,带着难以置信的惊。
我抬头时,正见他挥刀劈开最后一个敌兵,目光撞在我染血的剑上,忽然就红了眼眶。
我冲他扬眉,甩去剑上的血珠:“说好的,替你扫障碍。”
风雪卷着血腥味扑过来,他却忽然策马奔到我身边,这一次,没再躲,只抬手按在我肩上,掌心的温度透过染血的衣料传过来,烫得人心头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