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在“镇狱”里,没有意义。这里只有永恒的灰暗,和永恒的死寂。
但今晚,这死寂被打破了。
并非来自囚犯的嘶吼,也不是邪祟的哀嚎。那是一种更细微、更深层的波动,像是一根绷紧了亿万年的琴弦,被轻轻地、拨动了一下。
典狱长的办公室里,那面光滑如镜的墙壁,无声地滑开,露出一条通往深处的通道。典狱长从通道里走了出来,他的步伐依旧沉稳,表情依旧平静,但如果你能看得足够仔细,会发现他走路的姿态,比平时快了零点一秒。
他没有乘坐任何交通工具,而是直接走进了“镇狱”的传送矩阵。光芒一闪,他的身影消失。
他对外宣称的理由是,进行一次“季度性的核心法则巡检”。这是一个合情合理、无懈可击的借口。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要去的地方,是“归墟”保险库的外围观测点。他要亲自去感受,去验证那个关于“永生”的谣言,到底有几分可信度。
他自以为,自己的行动天衣无缝。他绕开了所有常规监控,利用自己的最高权限,为自己制造了一个完美的“不在场证明”。
他不知道,在他身影消失于传送矩阵的那一刻,一间位于“镇狱”最底层的、不起眼的囚室里,陈九的眼睛,缓缓地睁开了。
他的瞳孔深处,仿佛有星河流转。
“来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他等了整整三天,等的就是这个瞬间。这三天里,他通过“先知”的能力,将典狱长的每一个微小的习惯、每一次能量潮汐的波动,都计算得清清楚楚。
他知道,典狱长今晚必动。他也知道,典狱长会为自己制造一个“安全窗口”。
而那个窗口,就是陈九的机会。
他从怀里,取出了那只小小的木鸟。
木鸟静静地躺在他的掌心,那双黑曜石做的眼睛,在昏暗的囚室里,显得格外深邃。这不仅仅是一件道具,这是“工匠”用自己最后的灵魂与执念,雕琢出的、对承诺的守护。
陈九的精神力,像一根温柔的羽毛,轻轻地,拂过木鸟的身体。
“拜托了。”
木鸟的眼睛,亮了。
那不是普通的光,而是一种纯粹的、仿佛能吞噬一切光线的“暗”。光芒亮起的瞬间,整个“镇狱”的监控网络,那块悬浮在典狱长办公室里的、巨大的黑色水晶,猛地闪烁了一下。
在水晶的内部,无数代表着实时监控的画面,在同一时刻,出现了一个持续了五秒钟的、绝对的“黑屏”。
不是信号中断,不是能量故障,而是一种更彻底的“无”。仿佛在这五秒钟里,“镇狱”的所有法则,都陷入了一片短暂的沉睡。
五秒钟。
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只是眨一眨眼的时间。
但对于陈九来说,这是一个世纪那么长的、绝对的自由。
他动了。
没有助跑,没有蓄力。他只是向前踏出了一步。
然后,世界,在他面前,被“折叠”了。
囚室的墙壁,不再是障碍。它们像一张柔软的纸,被无形的力量对折、再对折。原本需要穿过无数走廊、跨越数个区域的距离,在这一刻,被压缩成了一个点。
陈九的身影,没有在走廊里留下任何痕迹。他不是在“跑”,而是在“跳跃”。从一个空间坐标,直接跳跃到另一个空间坐标。
在外界的感知中,他就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一道无法被视觉捕捉、无法被听觉感知的、纯粹的“概念”,划破了“镇狱”的夜空。
他耳边,是尖锐的、如同玻璃破碎般的呼啸声。眼前,是无数扭曲、拉长的光影。时间与空间,在他的周围,变成了一锅沸腾的粥。
下一瞬。
他已经出现在了“归墟”保险库的外围。
这里,是“镇狱”的禁区中的禁区。空气中弥漫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古老而威严的气息。典狱长正背对着他,站在一道巨大的、刻满了无数符文的能量屏障前,全神贯注地感知着屏障内部的情况。
他没有察觉。
他不可能察觉。因为这五秒钟里,他就是“规则”本身,而陈九,是规则之外的“异数”。
陈九的身影,如同一缕青烟,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了典狱长的身后。
他伸出手,五指张开,对准了典狱长的后心。
他没有触碰到典狱长的身体。
他的精神力,像一只无形的手,精准地、温柔地,探入了典狱长的体内。他绕开了那些坚固的骨骼、强壮的肌肉,直接锁定了那个正在缓缓搏动的、由“生命”与“规则”本身所化的钥匙——那颗温热的“心脏”。
那颗心脏,在典狱长的体内,就像一颗微型的太阳,散发着磅礴的生命力。
陈九的精神力,像一张细密的网,将这颗“太阳”轻轻地包裹住。
然后,他一“拉”。
没有鲜血,没有伤口。
那颗搏动着的、散发着温润光芒的“心脏”,就这么被他从典狱长的体内,凭空地、完整地,“抽”了出来。
它悬浮在陈九的掌心,依旧在有力地搏动着,像一颗刚刚摘下的、鲜活的生命果实。
拿到钥匙的瞬间,陈九没有丝毫停留。
他再次“踏”出一步。
世界,再一次被折叠。
他的身影,瞬间消失在了原地。
……
四秒后。
“镇狱”监控中心,那块巨大的黑色水晶,闪烁了一下,所有画面恢复正常。一切,都和五秒钟前一模一样。
仿佛那五秒钟的黑屏,只是一场微不足道的幻觉。
囚室里,陈九静静地站着,仿佛从未离开过。他的呼吸平稳,心跳如常。只有他掌心那颗温热的、正在搏动的“心脏”,证明着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真实。
他将这第三把钥匙,和之前那两把放在一起。
生命,规则,技艺。
三把钥匙,终于集齐。
……
与此同时,“归墟”保险库外围。
典狱长依旧背对着空无一人的身后,全神贯注地研究着眼前的能量屏障。他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身体里最重要的东西,已经被人取走。
突然,他感觉莫名的心悸。
那是一种突如其来的、毫无缘由的空虚感,仿佛身体里最重要的某个部分,被挖走了一块。他下意识地抬起手,摸了摸自己的胸口。
皮肤之下,是坚实的肌肉和骨骼。一切正常。
但他就是感觉,好像……少了点什么。
那是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深层次的失落与不安。
他皱起了眉头,眼中闪过些许困惑。
“错觉吗?”
他摇了摇头,将这丝诡异的感觉抛之脑后,继续将注意力,集中在了眼前的屏障上。
他永远不会知道,就在刚才那五秒钟里,他已经输掉了整场棋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