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雪的强硬手腕暂时压制了院内的风波,林默恢复了临床工作,但空气中无形的张力并未消散。每个人都清楚,这仅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压抑宁静。
下午的主动脉瓣置换术,林默作为一助,操作依旧精准稳定,与秦雪的配合行云流水,仿佛上午那场针对他的风暴从未发生。但手术间隙,周围人投来的目光已悄然变化,掺杂着审视与谨慎。
手术刚结束,手术室内部电话急促响起,指名找林默。是急诊抢救室。
“林医生!急需支援!刚收治多处刀刺伤重伤员,失血性休克,值班主治被其他重症拖住,情况危急!”电话那端背景音嘈杂混乱,呼救声与仪器警报交织。
在这个敏感时刻,尤其是刚开罪刘天雄之后,这通指名道姓的急召显得格外突兀。
林默眉头几不可察地一蹙。
一旁的秦雪正在洗手,闻言动作微滞,透过镜子看他,眼神带着警示。
“收到,即刻到。”林默对着电话回了一句,结束通话。
“当心。”秦雪声音低沉,言简意赅。
“明白。”林默应道。他当然知晓其中的不寻常,但医生的职责让他无法对垂危生命的求救置之不理。无论是否陷阱,病人的危殆是真实的。
他快步抵达急诊抢救室。
室内已乱作一团。一名年轻男性躺在抢救床上,浑身是血,面色惨白,意识模糊,身上可见至少三处狰狞刀伤,位于腹部、胸侧及大腿。监护仪上数字惊心:心率140次\/分,血压测不出,血氧饱和度持续下跌。
“林医生!”见他到来,忙碌的医护人员下意识让出通道。
“情况?”林默一边迅速戴上无菌手套,一边快速查体。腹部触诊板状腹,腹膜刺激征阳性。
“20分钟前送达,街头斗殴所致。高度怀疑腹腔内脏器破裂伴活动性大出血,快速补液扩容无效,血压无法维持!”值班主治语速极快,汗水涔涔,“必须立刻剖腹探查,但家属未到,无法签字……”
“送手术室!紧急准备!通知麻醉科、手术室!”林默判断果断,指令清晰,“我主刀。”
他的冷静和决断瞬间稳住了混乱的场面。
“但林医生,你的权限……”一名住院医小声提醒。
“先救人。”林默语气没有任何波动,已开始协同护士推送抢救床,“途中持续加压输血!联系血库,再备4单位红细胞,600ml新鲜血浆!”
抢救床急速推向手术专用电梯。就在电梯门即将闭合的刹那,一个身着西装、戴金丝眼镜、律师模样的男人猛地拦住电梯,身后跟着一对惊慌失措、泪流满面的中年夫妇——显然是伤者父母。
“等等!停止手术!”律师高举录音笔,声音尖锐,“我受伤者家属委托,要求立即暂停手术!必须先行告知完整手术方案、详尽风险及主刀医生资质!在未获得充分知情同意前,我方拒绝签字!”
时机刁钻,恰在生死一线的最后关头发难。
那对父母彻底慌了神,看着气息奄奄的儿子,又看向律师,只会无助哭泣。
值班主治脸色霎时惨白。律师的介入,瞬间将紧急医疗拖入法律程序的泥潭。
所有压力聚焦于林默身上。
他目光冷澈,看向那对父母,语速平稳而清晰,没有任何情绪渲染,只有纯粹的医学事实:
“我是医生林默。您儿子目前诊断为失血性休克,极可能因肝脏等腹腔脏器破裂导致内出血。现血压测不出,意识丧失,处于濒死状态。唯一有效救治方式是立即手术止血。延迟手术,死亡风险呈指数级增长。目前情况,每延误一分钟,生存率显着下降。”
他略一停顿,确保信息被接收,继续道,
“手术存在风险,包括但不限于麻醉意外、术中大出血、感染、多器官功能衰竭等。我是目前可立即实施手术的医生。是否手术,请你们基于上述信息,立即做出决定。”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倾向性引导,冰冷、客观,却蕴含着不容置疑的专业权威,如同手术刀般剖开残酷现实。
母亲崩溃大哭:“救他!医生求求你救他!我们签!我们签字!”
父亲双手颤抖,几乎握不住笔,在手术同意书上仓促划下名字。
“手术继续。”林默看也未看那律师,推床猛地进入电梯。
律师被挡在门外,脸色铁青,对着闭合的电梯门压低声音冷笑:“……强行手术?好……我看你怎么收场……”
电梯上升,林默注视着监护仪上微弱起伏的生命体征,眼神沉静如深潭。
他深知,这台手术,不仅是与死神的赛跑,更是踏入一个精心布置的雷区。术中任何意外,术后任何并发症,都可能成为将他彻底摧毁的导火索。
刘天雄的报复,已化作冰冷的刀刃,悄然而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