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微股份的暴亏,抽走了韩风身上最后一丝挣扎的气力。那种试图与市场抗衡、与概率赌博、甚至与自我“直觉”对赌的疯狂念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啪的一声,彻底干瘪下去。
随之而来的,不是新一轮的愤怒或痛苦,而是一种更深沉、更彻底的麻木。
他不再复盘,因为每一次复盘都像是在已经腐烂的伤口上再次撕开;他不再浏览股票论坛,那些喧嚣的多空争论在他听来如同另一个世界的杂音;他甚至不再认真地去分析新出现的任何信息。
他的目光,落在了自年初买入后便一直持有,但因持续阴跌而已深度套牢近百分之四十的华兰生物(002007) 上。这只曾经被他寄予厚望的“价值投资”标的,如今像一块沉重的墓碑,矗立在他的持仓列表里,无声地诉说着失败。
若是以前,他会焦虑,会计算着如何补仓,会寻找一切可能反弹的迹象来安慰自己。但现在,他不会了。
他做了一件在此前绝不可能想象的事——他设置了华兰生物的股价预警(一个低得离谱、几乎不可能触发的位置),然后,关闭了交易软件的通知权限,并且不再每日登录查看账户。
这是一种彻头彻尾的逃避。
他不再关心华兰生物是否发布了新的公告,不再关心血液制品行业的政策动向,甚至不关心大盘是涨是跌。他将自己和那个代表着失败和痛苦的账户,强行隔离开来。
仿佛只要不看,那些亏损就不存在。
仿佛只要不想,那些错误就不是他犯下的。
生活似乎恢复了某种“正常”。他按时上下班,与同事进行必要的交流,下班后看剧、打游戏,强迫自己融入一种普通年轻人的生活节奏。表面看起来,他平静了,甚至比之前疯狂交易时状态更“稳定”。
但只有他自己知道,这是一种死水般的平静。投资,这个曾让他热血沸腾、倾注了无数心血和希望的领域,如今在他心里被划上了一个巨大的黑色叉号,然后被强行塞进某个角落,贴上封条。
朋友偶尔问起股票,他会扯动嘴角,露出一个僵硬的、毫无笑意的表情,用“早就没玩了”或者“套着呢,不管了”轻飘飘地搪塞过去。
这是一种放弃,一种在连续重击后,精神上的自我保护性休眠。他用麻木包裹住那颗被市场反复捶打、已然千疮百孔的心,用逃避现实来换取片刻的喘息。
他不再是一个战士,甚至不是一个赌徒。他只是一个缩在战壕最深处,捂住耳朵,闭上眼睛,等待着不知是救援还是终结的……伤兵。
交易日志,已经蒙上了一层薄薄的灰尘。最新的一页,依旧停留在翠微股份惨败后那几句绝望的反思之下,再无更新。
他持有的华兰生物,以及那个他不敢再看一眼的账户,就像房间里一头沉默的巨象。他和它共存一室,却达成了某种诡异的默契:他不去触碰它,它便暂时不会用那冰冷的数字来噬咬他。
这是一种脆弱的平衡,建立在自我欺骗的流沙之上。但在此刻,这是他唯一能想到的,继续活下去而不崩溃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