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玄把无人机收回背包，动作干脆利落。他看了眼手机屏幕，刚才那段影像已经加密存进系统空间，连时间戳都打好了。灵汐站在他旁边，手指轻轻摩挲着小树的耳朵，没说话，但眼神很稳。
他知道不能再等了。
远处那道身影还立在高处，像根插进废土里的铁钉。风卷起他的外套下摆，整个人一动不动，仿佛和这片焦黑大地融为一体。
“走吧。”星玄低声说，“再拖下去，那玩意儿说不定真能把人逼疯。”
灵汐点点头，赤脚踩在地上，光晕一闪即逝。她没用星辰沙漏，只是悄悄把监测阵的感应范围往那边挪了半米。
星玄从背包里翻出一件马甲，上面印着“地球守望者联盟”几个大字，底下还有个绿色地球图案，画得有点歪。他套上衣服，拉链只拉到一半，银质怀表藏在内袋里贴着胸口。这身打扮不算专业，但足够显得不像军人或特工。
他们一步步走近。
二十米外停下。这个距离不近也不远，刚好能让对方听清声音，又不至于激起战斗本能。
“我们不是G.U.A.R.d.的人，也不是政府代表。”星玄开口，语气平稳，“我们只是想证明一件事——人类还在努力。”
藤宫缓缓转身。
他的眼神像是能割人，扫过星玄身上的马甲，嘴角一扯：“努力？你们烧掉雨林的时候说是努力，排进海洋毒物的时候说是努力，现在拿几张照片、几句口号来谈努力？”
星玄没笑，也没生气。他早就知道会是这种反应。
“我们带来了证据。”他说，“不是人类做了什么，而是人类正在修复什么。”他拍了拍胸口，“要看看吗？真实的森林，活的珊瑚，没被污染的水源。”
藤宫冷笑一声：“虚假的慰藉改变不了事实。地球已经病入膏肓，而你们还在粉饰太平。”
灵汐这时往前走了半步。她个子矮，抬头的角度有点费劲，但她站得很直。
“可大地还在跳，哥哥。”她的声音还是奶声奶气，却清楚得像山泉滴石，“它疼，但它没放弃。你感受到的愤怒……是它在哭，不是它在喊杀。”
藤宫瞳孔猛地一缩。
那一瞬间，他体内有股能量波动了一下，蓝光在指尖闪了零点一秒，又被强行压住。
他盯着灵汐，像是第一次看见她。
“你们不懂。”他声音低了几分，却更冷了，“我看过未来——没有人类的世界，才是干净的。”
星玄叹了口气：“那你有没有看过另一个未来？一个人类学会和自然共存，而不是掠夺它的世界？”
“那种童话留给孩子听。”藤宫抬手，掌心泛起微弱蓝光，“我现在做的事，是清理腐烂的根。越早切断，痛苦越少。”
“可你切的是整个树。”星玄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瓶子，透明玻璃装着清澈液体，瓶口还凝着水珠，“这是我在另一个世界种出来的湿地水，喝了能洗髓。如果你不信人类能改变，至少信一信自然本身。”
他弯腰，把瓶子放在一块半塌的水泥墩上，然后后退两步。
风吹过空地，扬起一点灰。
三个人都没动。
藤宫的目光落在瓶子上，停了好几秒。那水看起来太干净了，干净得不像这个世界该有的东西。
“你在演一场戏。”他终于开口，“想让我相信还有希望？可希望早就被埋进核废料堆里了。”
“我不是来求你相信的。”星玄双手插进裤兜，“我只是告诉你，有人还在种树，有人还在清河，有人宁愿自己饿着也要给候鸟留一片湿地。这些事很小，没人报道，也没人点赞，但他们一直在做。”
他顿了顿：“你说人类毁了地球，对。但你说人类全是垃圾，错。”
藤宫没接话。
灵汐悄悄看了星玄一眼。她知道他在等一个机会——不是说服，而是让对方主动产生怀疑。只要心里出现一丝裂缝，光就能照进去。
“你们到底是谁？”藤宫突然问。
“普通人。”星玄答得干脆，“比你多走了几个地方，多看了几眼别的世界。我发现一个问题——越是觉得自己背负全世界的人，越容易忘了世界上还有人在默默扛着责任。”
藤宫皱眉：“所以你是来教育我的？”
“哪敢。”星玄咧嘴一笑，“我要是敢说教，灵汐就得拿小树敲我脑袋了。”
灵汐配合地举起小树，在头顶晃了晃。
气氛松了一瞬。
藤宫却没有放松。他盯着那瓶水，忽然道：“就算有修复，也只是补救已犯的错。迟来的善行，算什么善？”
“算不甘心。”星玄说，“算不肯认命。就像你现在，明明可以彻底放弃变身，却还是站在这里看着。你不也是不甘心吗？不甘心地球就这么没了。”
藤宫呼吸一顿。
他想反驳，张了张嘴，却发现找不到词。
星玄继续说：“你恨人类破坏环境，所以想替地球执行判决。可你有没有想过，真正的守护者，不是审判官，而是医生？病人病得再重，医生也不会直接拔管，而是想办法治。”
“可这病……治不好。”藤宫低声说。
“那就试到治好为止。”星玄拍拍口袋，“我这里有片红树林的根系样本，还有深海热泉边的微生物群落，全是从未受污染的地方带出来的。它们活着，而且活得挺好。你要不要亲眼看看？”
藤宫沉默。
他知道这不可能是假的。眼前这两人身上没有G.U.A.R.d.的能量标记，也没有政客那种虚伪气息。他们的存在本身就奇怪，但奇怪得真实。
“你们的目的？”他问。
“很简单。”星玄直视他眼睛，“不让一个战士变成刽子手。”
藤宫眼神剧烈波动了一下。
体内的蓝光再次浮现，这次不再是被压制的状态，而是自主涌动，像是在回应什么。
但他仍没伸手去拿那瓶水。
风又吹过来，带着焦味和一丝极淡的草木香——来自瓶口逸散的气息。
灵汐轻轻拉了下星玄的衣角。她感知到了，藤宫的光之力量在动摇，不是减弱，而是开始质疑自己的方向。
这就够了。
“你可以不信我们。”星玄说，“但别急着否定所有可能性。明天这个时候，我们还会在这儿。你想看样本，随时可以来。”
他说完，转身就走。
灵汐冲藤宫眨了眨眼，抱着小树跟上。
两人离开的脚步很轻，没有回头。
藤宫站在原地，目光从他们背影移到那瓶水上。
许久，他抬起手，却没有去拿瓶子。
而是轻轻按在自己胸口。
那里，盖亚的力量正微微发烫，像是在提醒他什么。
他闭上眼。
脑海里闪过一片从未见过的森林影像——郁郁葱葱，溪流清澈，鸟鸣阵阵。
这不是他记忆中的地球。
但这画面，竟然让他感到一丝……安心。
他睁开眼，看向远方。
天边裂痕仍在，红云未散。
可就在这一刻，他体内的蓝光，第一次没有被愤怒染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