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玄第二天一早又出现在尼比道馆门口，手里拎着个塑料瓶，水晃得哗啦响。他没穿作战服，也没掏出怀表，就站在那儿像街边卖矿泉水的兼职大学生。
小刚正在擦擂台边缘的铁链，抬头看见他，手顿了一下：“你又来？”
“嗯。”星玄把瓶子递过去，“昨天你没让小拳石用全力，今天我请你喝口水。”
小刚盯着瓶子看了两秒，没接：“你这人昨天空手接滚动，今天请我喝水，是不是明天就要请我吃饭，顺便聊聊人生理想？”
“你想多了。”星玄笑了笑，把瓶子放在训练桩旁边，“我只是觉得，你昨天那一战，其实挺温柔的。”
小刚擦铁链的动作慢了下来。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有常年握岩石留下的茧，边缘发白，像被磨掉了一层皮。
“温柔？”他嗤了一声，“道馆不是慈善机构，赢了才有资格温柔。”
“可你没让我输。”星玄靠着桩子，指了指地上那道昨天被小拳石砸出的裂缝，“你收着力，怕我受伤。这不叫温柔，什么叫温柔？”
小刚没说话，只是把抹布甩在一边，走到星玄对面坐下。他盯着那道裂缝，眼神有点飘：“你知道当馆主最难的是什么吗？不是打赢挑战者，是看着别人走出去，自己却得留下。”
“所以你羡慕他们？”
“不是羡慕。”小刚摇头，“是……憋得慌。就像这根桩子，裂了缝，却没人浇水，最后只能风干、崩碎。”
星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右手，虎口处那粒晶体已经缩回皮肤下，只留下一点微痒。他不动声色地用袖口蹭了蹭，顺势把瓶子往小刚那边推了推。
“你这瓶子……有点反光。”小刚忽然说。
“哦？阳光吧。”星玄不动声色。
小刚没再追问，只是接过水，拧开喝了一口。他盯着瓶身映出的影子，隐约看见自己脸上闪过一丝绿光，像被什么擦过。他眨了眨眼，再看，又没了。
“你说，”他忽然开口，“如果有一天，道馆能自己运转，你最想干嘛？”
星玄一愣：“问我？”
“对，你这种能空手接岩石爆击的人，肯定不是普通人。”小刚盯着他，“你昨天走的时候说‘石头硬，不代表不能裂’，这话听着不像安慰，倒像在劝自己。”
星玄笑了：“我要是说我想环游世界，收集稀有矿石，你信吗？”
“不信。”小刚摇头，“但我要是说我想去常磐森林尽头看看会发光的岩石，你信不信？”
星玄挑眉：“那地方我路过，石头确实会动——像活着。”
小刚猛地抬头：“你见过？”
“不止见。”星玄摊手，“我还差点被一块会追人的石爪怪拍进土里。那玩意儿晚上发光，白天睡觉，靠地底能量活，跟你们这儿的岩系宝可梦有点像，但更……野生。”
小刚愣住，随即笑出声：“你这编得还挺像那么回事。”
“信不信由你。”星玄耸肩，“但你说你想去，说明你心里那根桩子，早就裂了。”
小刚没反驳。他低头看着手里的水瓶，忽然问：“你昨天……是不是故意输的？”
“你觉得呢？”
“我觉得你没输。”小刚声音低下来，“你朋友那片冰，不是巧合。你俩配合得像演过无数遍。你空手接招，不是为了挑战，是为了让我看见——有人能碰我的石头，却不砸它。”
星玄没否认。
小刚把水瓶放在地上，抬头看着道馆屋顶的裂缝：“我爹走之前，把道馆交给我，说‘守家者，不退’。我七个弟妹，最小的才五岁。我不在，谁给他们做饭？谁教他们用岩石系招式？谁应付那些天天想抢地皮的开发商？”
“所以你就把自己钉在这儿？”星玄问。
“不然呢？”小刚苦笑，“我走了，道馆就没了。可我留着，梦也没了。”
星玄沉默片刻，忽然站起身，走到训练桩前。他伸手摸了摸那道裂缝，指尖轻轻一划，裂缝深处，那粒晶体已经长到指甲盖大小，泛着淡淡的荧光。
“你看这石头。”他说，“昨天它还只是条缝，今天就能长矿。它没跑，也没辞职，但它也没认命。”
小刚走过来，蹲下身，伸手碰了碰晶体。指尖传来一阵温热，像是石头在呼吸。
“这玩意儿……怎么长的？”他问。
“可能是水。”星玄轻描淡写，“也可能是时间。或者，是它自己不想再当死石头了。”
小刚盯着那晶体，忽然低声说：“我也想裂一次。”
星玄没接话，只是拍了拍他的肩。
两人站了一会儿，谁都没动。道馆里安静得能听见训练桩内部细微的咔咔声，像是有什么在缓慢生长。
“你说……”小刚忽然开口，“有没有可能，人不用非得选？”
“选什么？”
“选留下，还是走。”小刚抬头，“有没有可能，我既当馆主，又去旅行？既守家，又看世界？”
“当然有。”星玄干脆地答。
“别哄我。”小刚皱眉，“没人能同时做好两件事。你行，是因为你没家累。”
“我行，是因为我懂怎么把麻烦变成资源。”星玄从口袋里摸出一枚硬币，抛了一下，接住，“你看，我每天打架、穿越、救人，也没见少块肉。你以为我是超人？其实我只是会算账。”
“算账？”
“对。”星玄把硬币在指尖转了两圈，“比如你这道馆，每年接待多少挑战者？消耗多少能量？产出多少声望？但你有没有算过，你后院这些岩石，其实能值多少钱？”
小刚一愣：“岩石还能卖钱？”
“当然。”星玄指了指那根训练桩，“这根桩子，要是能自己长矿，你把它当柴烧都亏。可要是能批量培育，你猜它值多少？”
小刚瞪着他：“你该不会是想骗我搞副业吧？”
“副业？”星玄笑出声，“这叫产业升级。你当馆主，是责任。你搞矿产，是自由。两者不冲突，反而能互相养。”
小刚皱眉：“说得轻巧。哪有石头自己长矿的？”
“昨天没有。”星玄看着他，“今天有了。”
小刚猛地抬头，盯着星玄的眼睛。那眼神不再是防备，而是某种被戳中软肋的震动。
“你到底想说什么？”他声音有点抖。
“我想说——”星玄指了指训练桩，“你不用非得走，也不用非得留。你可以让道馆自己运转，让石头自己生钱，然后你带着钱和时间，去看你想看的世界。”
“然后呢？”小刚问，“谁守道馆？谁教弟妹？谁应付开发商？”
“找人代理。”星玄说，“或者，培养一批能独当一面的学徒。你不在，道馆照开，挑战者照打，你弟妹照吃饭。等你玩够了，回来继续当馆主。这不比非得二选一强？”
小刚没说话。他低头看着那枚徽章，背面的刻字“守家者，不退”在阳光下泛着微光，绿得像刚被水洗过。
“你这想法……太离谱了。”他喃喃道。
“离谱？”星玄笑了，“比一块石头自己长矿还离谱？”
小刚猛地抬头，还想反驳，可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他盯着那晶体，忽然发现它正以极慢的速度向外延伸，像树根一样扎进裂缝深处。
“这玩意儿……真的能活？”他问。
“它本来就是活的。”星玄说，“只是没人给它机会。”
小刚沉默了很久，最后低声说：“如果真能这样……我是不是……也能算个双身份强者？”
“当然。”星玄伸出手，“馆主是身份，旅行者也是身份。你不是非得牺牲一个，才能得到另一个。”
小刚看着他的手，没握。
但他也没拒绝。
他只是低头，看着那枚徽章，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边缘的刻字。
“守家者，不退……”他念了一遍，声音很轻。
就在这时，徽章背面的绿光又闪了一下，像呼吸。
小刚没抬头。
但他的手指，停在了“不退”两个字上，迟迟没有移开。